江平安顾自捻了一颗茴香豆,放进嘴里一下一下咀嚼着,品着那个味儿,困意慢慢褪去,慢条斯理继续道:“还有就是:下午时候,我们这些老捕头、老衙役,遭到不明人物袭击……死伤人数,只我知道的,就有十多人……”
“哦?”
方锐神色一正:“我听说下午时,城中冒出不少作恶生事的……‘后备军兵败,太平贼将至’的消息,扩散速度,也快得不正常……现在,还有衙役捕头遭到袭击……恐怕皆是太平贼细作所为,想要引起混乱,为后续破城做准备……”
“是啊,我也是这般想的。
有不少聪明的衙役捕头,都看出了这一点,消极怠工,或者干脆回家躲着……”
江平安苦笑道:“我也不是什么胆子大的人,还有家小,看这情况,今晚就不准备去巡街了,准备先观望观望……”
();() “是该小心些,江兄这份谨慎是对的。”
易地而处,方锐多半也会这般做,这时,他看酒温得差不多了,端起酒壶倒酒。
哗啦啦!
昏黄的火光下,刚温过的琥珀色酒水澄澈透亮,从壶口汩汩流出,溅落碗中,浓郁的香气也随之逸散开来,满室生香。
“好酒!”
江平安嗅着这酒的香气,赞叹一声,端起碗,闷了一大口,让老黄酒的滋味在味蕾上跳跃。
少卿,他才咕咚一声吞下,满足地长长叹了口气,又捻了颗茴香豆在嘴中慢慢嚼着,感慨道:“如今,城中乱起来了啊!”
“是啊!”
方锐附和着,端起酒碗,不疾不徐慢慢咂着,说起自家的事:“今晚,我家来了一个地痞流氓,癞痢刘,自称‘差爷’,拿着官府批文……”
“……也正是因此,我才会急匆匆带着家人,过来避难……”
击杀了癞痢刘的事情,他也没瞒着——江平安此人,不是什么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再者,对方身为衙役,这般事情见得多了,接受能力比常人要强得多。
“小事,那癞痢刘死就死了,一个地痞流氓而已,不会有人在乎……”
果然,江平安和方锐的看法一致:“不过,方兄弟的担心还是有道理的,若是留在柳树胡同那边,后续兵役的事情,可能还有些麻烦……”
“当然,既然搬过来了,一切自有我挡着。”
“谢过江兄了!”
方锐端起碗。
砰!
江平安和方锐碰了下碗:“搬过来好啊!
咱们兄弟相互照应着……”
他心中有分寸,也不去问方锐搬来的那处院子来源——朋友相处么,又不是养宠物,要掌控对方的一切,合该给自己和对方留出余地。
“江兄,你说,如今这世道,地痞流氓都能当官府的‘差爷’了,也是有趣!”
方锐笑道:“我猜:这和下午时候,太平贼细作的袭击有关?”
“是,方兄弟,你猜的没错。”
江平安说起这事儿:“……县中两波兵败,随军高手覆亡,官府高层武力锐减……还有今天下午,衙役捕头遭到袭击……真正的官差趋利避害,消极怠工,可不是只能雇佣地痞流氓了吗?”
“不,也不能说是雇佣,其实,更确切的说,是那些地痞流氓找了关系、交了些钱,承包下了这次征收兵役的权力……说好听些,是承包,说难听些,就是卖官鬻爵……”
对这种事,他同样看不过眼,可……不敢管,也管不了啊!
“原来是这般。”
方锐皱眉:“这般操作,县中有些实力的,基本都能躲过去,真正拉去的,大多都是平民百姓……来不及培训,即使送上城头,也是一群乌合之众……”
“而且,其中多半,还混杂了太平贼细作……”
“上面的那群老爷们,难道就不怕玩脱了?”
要知道:万一城破,太平贼进来,那些大户人家必然首当其冲——没别的原因,底层百姓被压榨得太狠了,基本没什么东西可抢,兜里比脸都干净,不从大户身上动脑筋,哪里来油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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