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逐渐模糊,她直觉身后有异样,想要矮身躲过,奈何她同周姝筠走了这么远的路,又跑了许久,体力实在不支,一弯腰摔在地上还滚了几圈。
弯刀从头顶擦过,削落几缕青丝,但好歹命保住了。
锦仪想要站起来继续跑,可是还没使上力气,脚踝处便传来刺骨的痛意,她生来在金玉堆里,哪里吃过这般苦头,她的手心被石子硌着生疼,可是不管手怎么使劲儿,她人却一点也挪不动。
而那柄闪着寒光的刀却离她越来越近。
电光火石间,她脑海中闪过许许多多的人,就像走马灯一般从她眼前晃过,而最后她竟然看到了林子安。
看到他又有什么用呢,锦仪悲从中来,他现在一定在山脚同人畅快地喝酒吃肉!
然,意料之中的痛楚并未传来,空气中满是血腥味儿,她甚至能感受到温热的液体朝她周身喷溅,那持刀的黑衣人举刀的手并未落下,反而晃了晃倒在了地上。
而在黑衣人倒地后,少年郎仿若从她的走马灯里走出来,持着还在滴血地匕首朝她走近,他蹲在她面前,收起往常总挂在脸上玩世不恭的笑意,沉着一张脸。
他蹲下来,眼里盛满了她惊魂未定的模样,他擦掉下巴上飞溅到的血滴,轻声同她道:“公主别怕,我来了。”
原来他真的来了啊。
锦仪张了张嘴,却没有喊出他的名字,“林子安”
。
他突然有几分难受不知过了多久,锦仪才从大惊中回过神来,周身仿若凝固的血液也终于动了起来,她仔细端详着眼前的少年,是活生生的人。
不是在梦里啊。
“你……”
她应该表达谢意的,从小的礼教告诉她,这种时候须得施点小恩小惠才能笼络人心,让人继续为她卖命,可是那句话就在嘴边,锦仪怎么也觉得不合适。
她眼见林子安沉默了会,突然站起来要走,眼疾手快的拽住他的袖子,“你要去哪?”
“你方才做得很好,我会禀报父皇让他嘉奖于你。”
那些锦仪在脑子里转了几圈怎么也觉得不合适的话,此时如同被撬开的机关突突突地说了出来,“你、你别走。”
她坐在地上,拉着他的衣袖,仰视着他。
林子安看着她,忍不住想,这大概是小公主这辈子最狼狈的时候了,华服沾上了血迹,因着在地上滚了几圈,发髻也散了,簪子似落未落挂着,满眼的惊恐与不敢置信,一副被吓坏的模样。
明明见惯了生死,明明按他的想法他应该大笑道瞧,这果然是京都贵女,和北境战场比这才哪到哪,居然被吓成这样。
可是他突然有几分难受。
狗日的黑衣人,居然做出这种事!
他突然觉得方才那一刀刺的太轻,让那贼人死的太过容易。
“你不要怕,我不走,我去看看这贼人身上有没有什么疑点。”
林子安把匕首塞给锦仪,可是她还是紧紧的拽着他的袖摆,“你就数五个数,他就在旁边,五息后我就带你走,先把你送下山,再带人找你的侍女。”
林子安走到没了呼吸的黑衣人身边,踹了他两脚,扯下他的面罩,入目便是一个囚字,他又翻了翻贼人身上,并没有什么如玉佩一般的信物,倒是他拿着的刀是把精铁炼制的刀,寻常铁匠是做不出来的。
身后锦仪已经数到了五,她的声音颤颤地和着簌簌风声一道传来,林子安匆忙记了贼人样貌又走回了她面前。
锦仪看着他站在面前好像是要等她一起走,可是她的脚扭了,轻轻碰一下都疼,根本没法站起来,要怎么回去好像都成了麻烦事,在林子安疑惑地眼神下,她指了指被血迹脏污裙摆遮住的脚踝道,“我走不了,方才被绊倒脚也扭伤了。”
“脚扭了?”
林子安蹲下身子,眉头皱成川字,“哪边扭了?”
锦仪眨巴眨巴眼,指了指左边的脚。
她向来喜欢穿些繁复华丽的衣饰,裙子盖住脚踝看不出任何异常,林子安想看看她到底伤成什么样了,却被她这些裙子扰得头疼。
裙子层层叠叠,隔着并不能知道她到底伤成什么样,若是提起,又对她名节有损,她怕是不会同意的。
“我得看看伤处,若是拖得久了怕是不良于行。”
林子安动了动耳朵,他总觉得不远处还有一批人马,若是在这待久了,他一个人怕是护不住锦仪。
锦仪自然是知道他并没有在骗她,可是她是公主,她自小被教导恪守公主的礼仪,可是事从急权,如今她身边一个侍女侍从都无,她只能跟着林子安。
更何况林子安根本不想得到她的青眼,他总在惹她生气,还亲口说过宁愿当太监也不愿意娶她的话,所以……让他帮忙治伤也没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