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浑身一僵,他都急得把那俩女影卫给忘了。
刚还嘲讽钟锦绣犯蠢坏了事儿,如今现世报就来了。
他捏了捏眉头,无奈地挥挥手,他已经察觉到自己不正常的程度加深了许多,对钟锦绣的事情高度关注,导致他失了往日的冷静。
他之前的旧仇人多了去了,要么被他整残了,要么还按兵不动,暗暗布局。
从来没有一个像钟锦绣一样,他特地派了影卫去查,甚至故意引出和王卓然下棋,要他许愿,果然这个愿望就是来见钟锦绣。
实际上王家二郎当真是不了解昔日的姝宁公主,这样的金枝玉叶,嚣张跋扈,性子乖僻得很,王夫人那么践踏她的骄傲,她是死都不会回头的。
反倒是九五之尊猜得很准,王峥哪怕见到了面,也只会把钟锦绣推得更远,彻底死心。
亭内的交谈还在继续,钟锦绣收起脸上的笑,也非常严肃的道:“难听话?那看样子是被我说中了?还请王家二爷见谅,我不是故意要打听你家的私事,而是我之前毕竟与你定了亲,总不可能两眼一抹黑就嫁进去,少不得多了解一二。”
“这一打听啊,就发现你大嫂不愧是封家教出来的嫡长女,气度非凡,能忍常人不能忍之事。
婆母填不平这账,又要假装大度的把这个家交给她,只有使些小手段,让儿媳妇丢点脸,腰杆子不直,可不就不敢声张了,打落牙齿和血吞,吃了个哑巴亏,用自己的嫁妆把这窟窿给填平了。
结果还不算完,她第一回查账就出了错,在王家恐怕连伺候的小丫鬟都知晓吧,还连累娘家姐妹的名声,这日子过得多苦啊。
王夫人真是女中豪杰啊!”
她半真半假的夸了一句,极近嘲讽之能。
对面的王峥已经坐不住了,甚至站着都有些摇摇欲坠的感觉,他双手扶在石桌上,手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足见他有多么的恼怒。
偏偏他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因为长嫂第一次查账出错,还发落了母亲身边的丫鬟,结果后来又说查错了,这事儿闹得王家后院不得安生。
甚至因为王夫人当时病了,大哥还对着大嫂发了一次火,家里气氛十分压抑,王峥这个做弟弟的不好插手,直接躲在侍卫所住了几日避风头。
他一直觉得是大嫂刚嫁人不懂事,可是如今听了钟锦绣这一席话,却觉得犹如当头棒喝,忽然清醒了。
原来事情的内幕是这样,母亲并不是没有露出马脚的。
那账册一开始是实实在在有个巨大的亏空,大嫂指出来的时候他也看明白了。
只是后来一系列的发展,大嫂自己承认查错了,母亲又被折腾得病了,大家都忙着心疼王夫人,完全记不起之前的那笔烂账了。
毕竟他从一开始就站在母亲这头,并不会考虑得那么周全。
她喝了口茶才继续道:“我当初是金枝玉叶,就算出嫁也是住在自己的公主府里,不用日日面对这样的婆母。
可是我现在只不过是个侯府姑娘,出嫁就得住在王家。
封家姑娘都得低头服软,像我这样的直性子,更是玩不过王家人的。
王二公子,你行行好,别让我过这种日子成不成?”
王峥只觉得腿一软,颓然的摔坐到石凳上,过了半晌他才从嗓子里挤出一个字来:“成。”
声音沙哑,甚至还有些颤抖。
钟锦绣忍不住看了过去,就见对面的男人半低着头,眼圈已经红了,周身笼罩着极大的悲伤,像是被遗弃了的小狗一样。
往常总是英武不凡的王二郎,此刻变得这般脆弱,总是容易让人心生爱怜的,就连一直自诩为铁石心肠的钟锦绣,都有些不忍。
“王夫人很心疼你,就是不想因为我拖累你。
这次因为她让你退了亲事,必定对你有愧,日后你选择的姑娘家,只要能说得过去,她必定都是喜欢的。”
钟锦绣放软了声音,轻声细语的劝解了几句。
不过王峥显然已经听不进去了,只是丧着一张脸摇了摇头。
“言尽于此,锦绣就此别过了,二郎珍重。”
钟锦绣福了福身,冲着他行了一礼,再次唤了他一声“二郎”
。
这个称呼相当亲昵,也只在之前他们定亲之后,日渐情浓,王峥哄她高兴的时候,钟锦绣会唤他一声二郎,每次听到都能让他欢喜好几天。
可是如今再次听到,他却丝毫没有欢欣的情绪,相反还像是被一把刀戳进心里一样,难受得很。
他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听到这个称呼,自此别后,他不再是钟锦绣未来的夫君,只是一个有过几面之缘的王家二爷,甚至彼此之间还因为有王夫人的存在,产生了诸多的不堪回忆。
王峥立刻站起身,弯腰俯身作揖,极其郑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