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一颤,细佻的指尖掐进花瓣里去,刻出半圆的弧印。
他的视线跃过比筑垂坠的双肩,而径自落在对面半敞门侧殿上,那只燃着紫檀木香的鼎炉:
袅袅青烟中,他先前奉上去的一行五支香,赫然间,烧成了三长两短。
“收点行囊,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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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宛寺。
泷白立在山脚回望远方,罗敷山上的丰针银杏蓊郁如常,西边,濒临坠落的一湾红日染遍地为朱赤。
暮鼓声声撞碎一世的琼花,落尘如屑,斑驳年华。
“山寺度一日,人世过千年。”
那种贯穿万物的空旷无垠,俯瞰天地之变色的寥落,泷白来时并不懂,如今已全明白。
寺外山脚下,停着一辆素蓝抹白琼锦的四驾马车。
比筑站在车夫旁冲着泷白挥手:“少爷,这里!”
泷白远远看过去,那一大片栖霞艳若桃李,金灿灿的笼罩在白马的长鬃与背骑之上,微醺的暮色里,如同一面璀璨的旗。
他脚步稍作迟缓,旋即淡淡然走上前。
比筑挑开幔帘,小心扶着泷白坐进车里去,面带润色,轻声道:“少爷,话带过去了,说用了最快车程,不多时便能到府。”
“来的是管家?”
泷白端坐车内,淡淡的问,语气平紊。
“回少爷,是管家的次子下纳,说府内一时离不了人,丁管家需得出面主持日杂。”
“果真如此。”
看来他那两个姨娘纯是不顶事了,平日里嚣张跋扈出了名,如今府内塌了脊梁柱,是个女子倒还显出三分娇了。
泷白静静的想,眼波流淌,透着几分冷清的感觉。
比筑蹙了蹙眉,在心底叹口气:不过才一年,少爷从天上跌到地上,正可谓经历“颇丰”
,然这样的境遇换了旁人,又有几个能心平气和的接受呢?
比筑越来越觉得,大宛寺一年,泷白少爷非但没有厌世祢时,倒平添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眉眼疏宁,少了一年前的忧伤和凄哀,更多出几分熏神染骨的冰洁……
“比筑,告诉车夫,过了郊区就走官道,去燕次只有那条路最方便快捷,还有,切记进城前务必把华盖上的刺字绣旗摘下来,懂了麽?”
泷白清淡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几分柔弱的凉,叫人心颤。
比筑答:“懂了,少爷。”
心里却不由诧异:取下旗子做什么?难道是怕人……哎呀,真是笨!
比筑摸摸鼻子骂自己一声,叹口气:还是少爷了然。
当年那事闹的满城风雨,全燕次人都知道玉家三少爷寻死不成,就到大宛寺里带发修行,有人叹“痴心一片付诸东流”
,更多人抱以看热闹的心态,等着看玉家如何从“天下第一”
的招牌上跌下来,跌的满目晦涩……
如今一年期满,少爷果真肯回心转意回到玉家,只是前尘往事终究不能尽数抹杀,比筑不敢断言泷白心中是否还惦念着那旧人旧情,只能说,而今的泷白看过去,已决然不再是过去那个娇贵任性的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