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着炭火盆子右边立着一方高大的柚木花架,繁烁的吊兰垂下来在半空中,花架上一片姹紫嫣红花团锦簇。
玉泷白埋首其间,青白的脸庞瘦削的不像话,下巴弧线尖锐冷冽。
深陷的眼眶泄漏了身体的疲倦,漆黑的瞳孔犹如幽深的古井,泛着冷冽的寒气,眼底红丝缠绕,更透出几分森然诡谲。
此刻他披头散发,一双眼专注的盯着花架上的各类香源,往日素洁娴雅的衫子,东一快烟蓝西一道苏红的,被那花朵馥郁的汁液染的五颜六色,早已分辨不出原先的模样。
“蜀葵花、重绛,黑豆皮、石榴、山花、苏方木……齐了啊,到底还差什么,到底还查一味什么?!”
玉泷白神情痛苦的揪着头发,终于可以解释为何那好端端的发髻,会被揪成如此惨状了!
“……将红蓝花整朵采集而下,然后放在石钵中反复杵槌,红蓝花的花瓣中含有红、黄两种色素,淘去黄色后,即成鲜艳的胭脂。”
他失魂落魄的蹲在地上,双手抱臂喃喃道,“没错啊,我是这么做的……所有的花,蜀葵重绛石榴……连苏方木都试过了,可是为什么色泽差距如此之大?!
到底少了什么……到底少了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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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偏西,又一天即将过去。
当别处都笼罩在一片热闹和喧嚣中时,唯独一处寂静无声,非但不具丝毫年夜的气氛,反而弥漫着深渊一般的诡异。
三天,玉泷白为了新香的配方熬了三个通宵未阖眼,却仍然踌躇着没有进展。
三天,门外那尊握剑而立的身影也坚持不懈的守护了三天,风吹雨打皆不动摇,一张脸面无表情,又冷若冰清。
日暮时分,丁管家又来探看,望着那道紧闭的房门幽幽叹息:“少爷这是在逼自己啊,那么文弱的一个人,突然要他放弃诗书来捣腾这活计,本来就够为难了,现在还要苦恼着新的出路,唉……”
“少爷可以的,我信他。”
下纳望着那翻滚而下的夜色,淡淡的说,目光凛然中透着一丝坚定。
丁管家一怔,眼神复杂的看着他,伸手,迟疑着还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下儿也大了,做什么事自有主意,爹也不方便再管你许多……只是,有些事,你心底还需权衡一下,主仆之间实在不需要过于丰富的情谊……”
“我……”
丁下纳眼底的幽浪一震,瞳孔轻微的收缩了一下,眼底结了一层霜,点头,口气冰冷的说,“爹放心,我心中有数。”
“有数就好,有数就好啊……”
丁管家摇头叹息,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去。
下纳幽幽的望着他的背影,冷寂的面孔蓦地白了一分,抬眼,依然牢牢望定那房门的方向,只是神态已然多了几分苍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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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陷的眼眶,面色白的发青,朱唇惨白,整个人已孱弱的被风一吹就能倒。
玉泷白一张美丽的脸生生熬成了沧桑又憔悴的样子,没有人看的到他专心时刻的狼狈,唯一看到的那个人,死活都不肯相信他是那个近乎洁癖的玉泷白……
“还差什么……到底还差了什么啊……”
他伏在案子上,面前一堆姹紫嫣红的香料和色盘,一个个细颈玉瓶散落到四处,他双目无数的望着前方,脚下的地面上全是碎掉的碟嚓和毁坏的香,残渣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