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温文一笑,不卑不亢,“我身为朋友自然该提醒提醒。”
陈则铭目光冷冷看着他。
杨如钦拱手,“言尽于此,先行告辞。”
说着,又往屏风处扫了一眼,笑道:“朋友一场,最后一场酒也该好聚好散,后面那些壮士就不用出来了吧。
左右只要我还在京城,要杀要抓还不是王爷一句话。
……就不用忙在今日了。”
陈则铭看着他大摇大摆往府外行去,片刻间居然有些无言。
独孤航带着伏兵追出,陈则铭猛地伸手拦下,心下也不禁佩服此人实在是大胆。
陈则铭悄悄去到冷宫看萧定。
窗子里的萧定背向着外面,低头手持佛珠,口中念念有词,浑然一派的沉静怡然。
韩有忠守在旁边,全神贯注地听,一主一仆,纵然形容狼狈,衣杉单薄,竟然却有些悠然自得的味道。
陈则铭定定看了半晌,缭绕的清烟,让他有一瞬间的错觉,似乎里头那个不是他刻骨仇恨的人,而是哪座寺院的高僧。
他在那个恍惚后猛地清醒,心中痛恨无比,这个人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吧,让别人觉得他忏悔了,收敛了,改邪归正了。
然而那双眼里闪烁的从来不会是心平气和的光芒,他突然很想大叫一声,让那个人回过头,好看清楚他的眼,那里面想必看得出真相。
“谁给的佛经?”
他问门外的黑甲兵士。
兵士恭敬道:“是杜大人着人送来的。”
陈则铭皱起眉,却什么话也没说。
兵士见了他脸色也有些惧意,陈则铭早说过除了饮食,不得往里面送其他东西。
这是为了防止夹带,同时也是惩罚。
春寒料峭,他也不许往里头送更多的衣物,韩有忠请求了多次,说萧定夜间冷到常咳嗽,还是被陈则铭拒绝。
咳嗽?他有些好笑,将士们在边关杀敌时,谁顾得上这个!
果然是皇帝做久了,还这样大惊小怪。
不合适,一点也不合适!
他在心中下了断言。
哪怕是在龙椅上的阴晴不定,在失势时的强做镇定,在被激怒时的恶毒嘲讽,都比眼前这样子更接近这个人本身。
想必这个人也不会以为,吃个斋念个佛,就完了。
世界上的事,若都是这样的好解决,那倒好了,多修几个庙就行了。
陈则铭冷冷看着这一幕,直到视线中的人觉察了这份目光,起身转过头来。
杜进澹与他商议政事时,并没提起送经的事。
他们提到了那瓶解药。
这个时候的杜进澹虽然已经是花甲之年,两鬓雪白,却精神矍铄,让人不禁想起鹤发童颜四个字。
听说陈则铭把解药交给了萧定,杜进澹虽然也没说什么,但陈则铭还是看出了他平静下的不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