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哪怕是深入敌腹已久,明知道大军已经开始显示疲态,律延依然下了前进的命令。
攻下对方的京城,再俘虏一个皇帝,把胜利进行到底,让汉人从此数十年间没有复仇的实力和欲望——这是身为匈奴名将的律延第一时间做出的判断。
此刻他明白了自己的抉择再一次正确了。
之前的匈奴军打得基本上都是攻坚战。
围住一个个重镇,攻克下来,夺其粮草,再奔往下一个据点。
在龟缩坚守不敢出战的各大重镇间,那广袤平原都是匈奴骏马的跑场;可赶往京城途中的这三次战斗却都是野战。
区别是——前者是被动防守,后者是主动出击。
这表示汉人们不再一盘散沙了,萧定的登基让各地官员从天子被俘的不知所措中脱离,他们找回了主心骨,这样的力量一旦汇集起来,眼前尘埃未定的胜利岌岌可危。
律延感觉到时间紧迫。
他必须用迅猛之势攻下那座城池,在汉人们回神之前,给予最后的一拳重击,为这场战争划下一个干净利落的完结符——这结局必须足够惨痛沉重,沉重到能击碎每个汉人心底的希望和复仇的勇气。
几日后,当匈奴大军推进到天朝京城之下的时候,四野飞鸟全被惊起,展起的羽翼一瞬间遮住了天日,众人都抬起头,看着它们结队掠过。
接下来的时间他们再无暇抬望天空。
匈奴队列里,惊叹声如波涛般此起彼伏。
当然了,他们没见过那样高大的城楼,那是汉人数代财富积累之地,杀进去能获得的东西远远超过在草原上风餐露宿的牧民们的想象。
辽阔的平原之上,冰冷古老的青砖城墙骤然平地而起,圈起望不到尽头的土地。
它像巨人般挺拔地屹立着,沉默的与侵犯者们遥遥相对。
萧氏几辈的经营,早将这城池修筑得坚不可摧。
城外一衣带水的护城河,深达数丈,巨大的吊桥静静挂在城门前。
一块块青石砖层层垒砌上去,构成了这份高大巍峨。
砖缝间青苔累累,滑得落不下脚,整个城墙泛着一种冷冷的阴沉光泽,似乎警示着外人不要轻易接近。
敌军的到来并没引起城楼上的骚动,由此可见汉人是早有准备,可城墙上没立帅旗,无法判断此时的汉家战将是谁。
律延并不在意,他早获取了情报。
汉家天子没跑,那个神情冷峻的青年皇帝的勇气偌大,值得赞赏,然而律延也知道城中仅剩两万兵力,无将可用。
粮草早在萧谨远征时就已经带走大半。
哪怕那一次出征后立刻调粮,但从运河运送本来舟行缓慢,一时半会能筹到的粮草应该也有限。
所有的情报都表示,优势在匈奴一方,汉人们最值得依靠的不过是这高大的城墙。
古往今来,攻城战都不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