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那张脸上没有表情,虽然那五官还看不真切,但是那一瞬间,他却有所错觉,映照在那脸上的并不是火光,而是那人自身散发出的光辉。
这个男人,简直不像是尘世间的人。
或者该说,这就是引领万万人的人上之人?
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很淡定、很收敛,却教人无法忽视。
仿佛他站在那里,就能夺取你的呼吸。
就连一向心粗胆大的丁常,在他面前,也会不自觉地感到紧张。
曾经希望能摆脱这紧张,然而现在,当他想到今后不会再面对那样的紧张,却并不觉得轻松,反而心里有些空荡荡的,少了什么似的。
难道说,他是装着装着就假戏真做,当真将那人视作了「爹」?不不,这不可能。
他的爹只有一个,早已不在人世。
一大早,丁常在一阵喧哗中醒过来。
他爬起来,揉着眼睛走出屋外,却被眼前所见惊慑当场。
士兵,不下百人,左右排成两排,整齐有序。
如此阵仗,难怪其他人一个个看傻了眼。
连丁常也看傻了眼,直到他看见一个骑在马上的人影自那两排人马中间缓缓而来,他就真的是整个儿呆掉了。
那些平日在山庄里喳喳呼呼的人们,此刻完全噤声,生怕打扰到什么一般。
丁常呆呆站在原地,望着那个沐浴着晨光策马而来,犹如天将降临一般的男子,行将到他面前。
释郗容下了马,步行上前,看不出情绪的眼光将他上下端详一遍,而后说:「我来接你回家。
」
「接我……」丁常喉咙一哽,「回家?」
他专程跑来一趟,居然就是为了这个?
「你无故在外逗留一夜的事,稍后我会跟你谈。
」说完,释郗容做个手势,后方一辆马车在此停住。
丁常终于确信了他不是在说笑,一时间又尴尬又紧张,连连摇头,「不,我不能跟你回去,我并不是你的……」能说实话吗?
不能!
除非他嫌自己的脑袋多长了一颗。
而他既然不能说实话,也就没有了可以拒绝的理由。
释郗容显然也没有问他要理由的打算,将他胳膊一拽,拖向马车。
「小常……」付璿和廖起忧急交加,却又不敢多说,因为也有着与丁常同样的顾虑。
事已至此,丁常知道没办法了。
他对两人摇摇头,认命地坐进马车里,一头倒在座位上,有些受不住这样的转折、这样的震撼。
那个人,其实与他没有任何关系啊,却用了如此阵仗来迎他回家,真是教人汗颜。
同时,他却也有些窃喜。
以为他压根不在乎自己,原来只是错觉。
然而,这又怎样?他在乎的,只是这个「儿子」的身份,而这个身份,是假的。
刚刚浮现在丁常唇角的微笑旋即隐去,沮丧地瘪了瘪嘴。
话说回来,释郗容怎会知道到这里来找他?难道,这几天自己的举动,他都知道,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一团热气轰的涌上头颅,丁常坐起来,将地板当作那人的脸,狠狠跺了一脚。
你、敢、阴、我?好你个老狐狸,你竟然、竟然……
呃,换句话来说,他什么都知道,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将会死得很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