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笑得这般欢快,幸灾乐祸是么?假如我而今当真元丹没了,修为没了,法力没了,势力没了……总之什么都没了,这样你就好霸占我了,可以为所欲为了,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很高兴是不是?”
这是我最近几日说的最违心的话了,不仅违心,还特别厚颜无耻,最重要的是很伤心伤人。
可是若不这样,他就会一直追问,而我不一定能抗拒得了,更不确定是否能誓死守口如瓶,只好迂回一下,用苦情戏来规避他的追问。
反正长痛不如短痛,只要让他死心,不再挂念于我,我身上这堆烂摊子就不会波及到他。
伤心这一回,舒心千万回,当个刽子手也无妨,咬一咬牙狠一狠心,对他更好。
记不清多少年前,他离开的那天,正是细雨绵绵。
他一声不响清风过境般未携起半分波澜地走了。
我知道,这一趟他的结果是天人永隔,一去不回,这辈子就这样永别了,我没有想到今生还有再见的一天,所以左夜猝不及防的一面,我没有想到别的,满心愣怔之余,还有满腔不可置信。
其实,这一次重逢,是意外的惊喜。
上天眷顾,让我知道他还活着,让我能再看他一眼,便已知足,我不应该再奢求什么了。
我与他心照不宣,只想对方安好就好。
只要他无恙,我宁愿今后一个人走。
果不其然,听我这么一通瞎三话四,他脸上正心花怒放的笑容戛然一僵,登时垮了下来,变得煞是精彩。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给我一通瞎扯,还真信了,顿时放开了手,可一放开我他就不知道该往别处哪里放了,颇有些手足无措的形容:“我只是担心你,我怕你遭遇了什么不测,却只一个人扛着,不肯与我说……”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轮到自己解释,完全就是另一回事了,笨嘴拙舌、磕磕绊绊,活像得了结巴。
可是,他颊上的忧虑却真真切切,真是令人望之怜惜,再不忍心戏弄他了,仿佛揶揄他是在造孽,而且造的还是那种罪大恶极的孽。
于是乎,刚才还打算铁石心肠如磐石的我,立即就软了,一拍他脑门,笑从中来:“逗你玩呢,这就当真了?适才我说什么来着,莫要轻易便信旁人胡说八道,这不就上当了?嘿嘿嘿嘿……!”
我一直嘿嘿嘿,努力嘿着调节氛围。
“上当?”
他眼珠子一转,没转得明白,不过抓住了重点。
“刚才你说只要我挣脱你两只爪子的钳制,便不再唠叨。
君子一言,你可不能言而无信。”
兜兜转转拐了一圈,又再接再厉的绕了回来,不过这种咬文嚼字的法子也不失为一条妙计。
“我……我有说过么?我不是这么说的,我是说……”
他非但不善言辞,还喜欢丢三落四,不过片刻前的事,他已忘记了自己究竟是这么说的,只记得大概的意思,不过这个大概的意思也差不多就是是我刚刚说的那个意思,所以话到口边,他已经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卡在那里。
我深为自己混淆视听识龟成鳖的功夫所拜服,在心里美滋滋了一把,继续给他绕着弯儿洗脑:“说过的呀,你就是这么说的呀?你除了这个意思还有几个意思?所以吖,你输了,愿赌服输,你什么都不要再问了,你问我也不会说的……呃,话不是这样讲,我已经说过了,什么事都没有,我好的很,再问也问不出什么疑难杂症来,你不要胡思乱想。”
瞥见他脸上表情越来越变幻莫测,大有审视的意思,我估摸着是不是有点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他盯了半晌,依然不以为意:“你一直都爱装,千万年沧海桑田一直都没变呢……看吧,我啥都知道了你也还要装。”
我:“……”
“瞧。”
他伸手往左边一指:“它在这儿呢,你还不承认,还在我面前谎话连篇。”
我顺着他的手臂看过去,只见两丈外置了张方桌,方桌旁搁着张凳子,凳子上坐着一人。
一见那人,我呆若木鸡。
那人一身雪纱绸子,亮晶晶白花花的形容几乎能亮瞎人眼,再往上打量,她以手支颐,生着一张杏眼桃腮唇红齿白的脸,五官姣好、体态姣好、容貌也姣好,总之一切都很姣好,是个实实在在的可人,也是美人,只是……除了那身衣裳与发髻,其他地方皆同我生得一模一样,看她宛如在看镜子中的自己。
“哦,你让我看她?却不知她是何方神圣?我昨天晚上就见过她了,吓了一跳……咦?”
我忽然发觉那姑娘同昨晚在殿前裁枝剪叶的那位似乎略有差别,仔细看了半晌,我终于看出了哪里有区别。
上次那个能拿剪刀,还能使得出力气,能跑能跳,活蹦乱跳,那才像是个活人。
然眼前这个……我盯着她瞅了半天,她兀自面带诡笑,笑得十分奸邪,更奸邪的是她还笑得一动不动,一张脸自始至终维持着那一种姿势,僵硬得如一尊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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