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尘本已拿出钱袋,准备付茶钱后起身离开,可当听到这句话,额头青筋一跳,皱眉:“什么意思?”
();() 五名监侯性格各异,但所有人都知道,若论对国师的尊敬与爱戴,黄尘无可争议排在第一。
因幼年驽钝,国师教导他耗费的心力最多,与之对应的,在黄尘心目中的分量也最重。
饶是过了许多年,当被人评价“忘记国师教诲”
,他仍无法视而不见,甚至生出被污蔑的怒意,大略等同人被人骂数典忘祖。
季平安语气变得不再客气:
“你以为,世上真的存在所谓的绝对中立?你土院一贯说辞是两不相帮,可眼看师兄妹反目,却袖手一旁,任凭金、水两院围攻木院,你将这叫中立?”
黄尘也被激起脾气:“难道不是?”
季平安冷笑,指着窗外:
“昔年陈玄武领兵,与大乾官军战于西野,陈将军兵少势弱,恳请当地修行世家王氏出手相助。
王氏乃千年强族,自有底气,其家主宣称不插手王朝更替,拒绝陈将军请求,声称王家中立,不偏帮任何一方。
“陈将军血战沙场,险些丧命,幸得初代神皇及时率军赶到,方捡回一条命,击败敌军后,神皇率兵剿灭王氏,其家族上下千余口人无一幸免,时人抨击神皇残暴,你可记得史书上如何记载?”
不等他回答,便听季平安叹息道:“神皇答曰:睹道旁倚强凌弱,口称中立者,贼也!”
黄尘语塞,哑口无言!
沉默良久,他才摇了摇头,认真道:“你在偷换概念。
况且监正竞选,按规则行事即可,我若偏帮你们,也是不公。”
季平安摇头:“你觉得,近来那两院的手段,在规则内吗?”
黄尘沉默。
其实严格来讲,的确仍在规则内。
但以他的道德观,又的确认为做的有些过了,便不好回答。
季平安叹了口气,说道:“我今日也非来拉拢,只是想提醒监侯,不要忘了当初,国师离开前曾叮嘱伱的话。”
黄尘目露回忆,正色道:“自然记得,师父十三年前临走时,要我守好钦天监。”
季平安反问:“那你守好了么?还是以为,只要修为强大,不令钦天监被外敌侵犯便是守住了?你这一脉修‘镇星’,要诀便在一个‘镇’字,何谓镇?既有镇压之意,也有安稳之意。”
略作停顿,见黄尘陷入思考,季平安幽幽一叹,补上最后一句:
“目睹院系相斗,同门相残,钦天监分裂在即,一味龟缩,谈何守好?防御不是做乌龟,而是在分崩离析时,有挺身而出的勇气,言尽于此。”
();() 说罢,季平安起身下楼,消失远去。
黄尘如遭雷击,愣愣地杵在座椅中,脑海中回荡对方话语,交替浮现昔年老国师谆谆教诲的苍老面庞。
中年汉子陷入强烈的自我怀疑,喃喃:“师父……是我做错了么。”
黄尘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茶楼的,当他再次惊醒时,发觉已不知不觉,返回了土院,自己的屋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