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电影里,有一个女革命到上海寻组织,走进石库门,镜头移到天井,一个旗袍女人朝楼上喊,黄格里,有人寻侬。
上海话“格里”
,有顺口,亲昵之意。
当时,黄和礼浑身笔挺,走进思南路大房子,婊婊忽然大笑说,黄格里,有人寻侬。
黄和礼一呆。
这是夫妻的甜蜜期。
小皮箱事件后,黄和礼与婊婊分别关进各自单位审查。
一套国民党军装,内有一张填了国民会议选民证的柳德文,究竟与黄和礼有多少瓜葛。
有人到档案馆调查,传进婊婊以前同事,薛老师的耳朵。
婊婊转正,调到区里工作,薛老师有意见,等到自由揭发的年代,人人就可以检举。
当时上海有人检举,本地某一张报纸,正面印“毛主席”
三字的背面位置,正巧排印“老反革命”
四字,当班编辑,就是现行反革命。
薛老师读过一点俄国文学,读过名诗鲁斯兰与柳德米拉,认为柳德文,是柳德米拉公主后裔,是苏联共产党,因为中苏交恶,就是敌对党,反动异己分子,间谍。
另一个柳德米拉,苏联女狙击手,得金星勋章,1953年官拜海军少将,曾访问美国,是罗斯福总统接见的第一个苏联女人。
因此,柳德文应该有苏军背景。
这个揭发,来头不小。
黄和礼事情搞大。
单位做出决定,婊婊必须与黄和礼离婚,划清界线,先回到市民队伍做检讨。
如果同流合污,一个发配新疆,一个去云南充军,自取灭亡。
夫妻二人抱头痛哭,离了婚。
黄和礼关了半年,单位监督劳动。
之后几年,形势稍有松懈。
两人就设法联系,悄悄见面。
压力逐渐减轻,时常双双溜出来,胆子变大,多次约会。
一般是躲到公园冷僻角落。
黄和礼事先打传呼电话到鸿兴路,不回电,传呼单子写,明早十点,送蟹来。
意思就是闸北公园碰头,蟹,就是大闸蟹。
送鸽子来,顾名思义,虹口和平公园。
送奶粉,海伦路儿童公园。
婊婊一次让阿宝猜,黄格里明早,送外公来。
是啥地方。
阿宝说,猜啥呢,外滩黄浦公园。
婊婊叹气。
阿宝说,为啥每次要调公园。
婊婊说,每礼拜去一个地方,太显眼了,另外,传呼电话老太婆也会奇怪,有男人每礼拜送奶粉,像我有小囡了。
阿宝说,每礼拜送大闸蟹,送鸽子,送外公,也不大正常。
婊婊叹一口气说,是呀,本想省一点电话钿,怕省出问题来,我就打回电了。
阿宝不响。
婊婊说,唉,夫妻见面,就像搞腐化,轧姘头,又不敢结婚,婊婊真是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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