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她微微颔首:“他父母俱亡,在族中也没个可依靠的长辈。
母亲膝下空虚,到时有他承欢膝下,也能让我放心一些。
再者,这孩子很是聪慧,今年竟典卖了他父亲的遗物,去府城考了个童生回来……这样聪明灵秀的孩子,怎么能是那几个只会跟着姨娘在父亲面前卖乖耍滑的人比得了的。”
说着,她脸上的笑意便浓了起来,“女儿只是县丞之女,可这腹中的孩子,却是天潢贵胄。
母家如今不显没什么,可待他们大了,若安家仍是混迹在县城乡野之中,岂不是女儿这个做额娘的拖累了他们?”
林氏虽说不懂这些,但听着女儿话中淡淡的嘲意,便知道她这一路走来,因着身世受了不少委屈,一时间又忍不住掉眼泪:“是娘没用……”
“怎么会。”
安陵容将头轻轻靠在母亲散发着皂角清香的身上,“有母亲在,我便什么都不怕。”
下午时温实初拎着医箱来了,林氏埋怨几句,但终究不忍拂了女儿的好意,便任由温实初把脉施针。
“劳烦温太医,我母亲的眼睛,可还有医好的希望?”
温实初沉吟一会儿,才道:“林夫人的眼疾是早年用眼过度所致,微臣会尽力而为,每隔三日针灸一次,配以汤药,想来能缓解不少。”
安陵容面露笑意,心中又想着,如今距离她生产已不足两月,且温实初曾提醒过她,双生子大多难以等到足月生产,是得再多做些准备了。
一月时间转瞬即过,每日有母亲的陪伴,时不时甄嬛与眉庄也要来陪她说话儿逗闷,虽说还是要费心迎合皇帝,叫他对腹中骨肉多些怜爱,但安陵容也觉着这样的日子真真是再惬意不过了。
剪秋进了小佛堂,看着皇后在袅袅檀香中越发模糊的脸,轻声道:“娘娘,钟粹宫那位,怕是要生了。”
“哦?”
皇后慢条斯理地将手中的香插进紫檀泥金刻福字香炉中,“是了,怡贵人怀的可是双生子……早产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儿。”
“娘娘,咱们难道不……”
“愚蠢。”
皇后一双冷漠的凤眼直直对上她,剪秋连忙低下头去,皇后这才慢条斯理道,“双生子是难得,女子生产本就如同走了一遭鬼门关,一下子便来了两个孩子,便是双倍的苦痛。
何须本宫出手,没得又惹了皇上疑心呢。”
她嗤笑一声:“且看看,怡贵人有没有这个福气吧。”
安陵容前世曾经历过一次小产,那时的她心灰意冷,如今再次承受比当初还要让人难以忍受的痛苦,她的心里竟然只剩下一片宁静。
只要熬过去,便能见着两个孩子了。
稳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鼓励道:“小主的身子养得很好,宫口已经开到六指了,再等等,便能平安产下小阿哥了!”
林氏在一旁看着安陵容默默使劲儿,脸色苍白,唇边却只溢出浅浅的痛呼,很是心疼:“容儿,疼的话便叫出来吧。
有娘陪着你呢,别怕,啊。”
安陵容努力点了点头,原本还算清明的神智很快又被接踵而来的疼痛给冲淡了不少。
甄嬛与沈眉庄站在殿外,听着殿内逐渐压抑不住的痛呼,一时之间心神不宁,沈眉庄突然‘呀’了一声:“你瞧我这记性!
竟忘记将前几日托母亲去京郊那家菩提寺求的生子符给陵容了!”
甄嬛虽说心中也慌,但是好歹稳得住,只握了握眉庄的手,安慰道:“温太医都说了,陵容的身体养得很好,想必很快就能生下孩子了,咱们在这殿外陪着她就是。”
沈眉庄点点头,敬嫔与富察贵人她们一前一后地来了,见着她们问了问如今怡贵人的现状如何,便也陪着她们在殿外等候。
按理说安陵容如今只是贵人,低阶嫔御生产,皇帝皇后与太后都是无需到场的,便是指派个跟前得脸的太监或是嬷嬷过来,便也是很看重这位小主的意思了。
除了皇后、华妃、齐妃与其他不得宠的妃嫔还未来,一时间钟粹宫堂前竟站着了不少人。
禾玉虽说操心着安陵容生产之事,但眼下有林氏和温太医盯着,她便缓了缓,低声吩咐了近日调教出来的几个宫女拿椅子请那些妃嫔坐下。
看着太后派了竹息姑姑前来,不一会儿皇帝也到了,看着他未曾一语,只随手摆了摆叫她们不必多礼,手中只慢慢捻动着那串翡翠念珠的模样,众妃心中有些诧异,虽说这怡贵人怀有身孕是金贵,但没想到她在皇帝心中分量瞧着并不轻呢……只是这份看重是给她腹中的孩子,还是给怡贵人本人,这就得看之后了。
看着小宫女们陆续端出一盆盆血水,甄嬛见了有些触目惊心,轻声道:“真是苦了陵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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