萦姳却说:“母亲,如今镇卢已亡,父王却还在摆他的国君架子,世人皆知宣帝对宣王后情深义重,人家好端端过着日子,却要我去横插一脚,母亲,萦姳不是下贱之人。”
桂姬道:“你父王亦是为全家考虑……”
“不,他是为他自己考虑。”
萦姳说话时感觉口腔刺痛,那巴掌打得她猝不及防,牙齿咬到了腮肉,口中血腥味十足,“若宣帝愿意,怕是父王恨不得自己献身,以保富贵。”
桂姬吓了一跳:“这话可不能乱说。”
萦姳还想再说什么,看见母亲惊恐的表情,才咬牙忍了下来,桂姬心疼女儿,生怕她脸上落伤,女儿家若是容颜有损,这一生怕是都完了。
她原想再劝慰两句,让女儿听从国君的话,可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
镇卢王坚信世上没有男人不好美色,那宣王后生得再美,对着瞧了好些年也该腻了,所以宣帝拒绝他献女,定然是没瞧清楚萦姳的容貌,可惜萦姳顽劣,否则自己也不会打她一巴掌,其他几个女儿生得虽也不丑,和萦姳比却要差上几分。
镇卢王越想越是后悔,恨不得时间倒流,如今看来没有个日,萦姳的脸好不了,万一这几日里宣帝对自己动了杀心……今儿白天又杀了一批,其中就包括镇卢王的十数名宠臣,吓得镇卢王两股战战,寝食难安。
却说女萝沐浴过后由侍女侍奉换上寝衣,出了净室便瞧见宣帝站在几步之外等她,她如同一只欢乐的小鸟投入他怀中,宣帝抬手抚摸她的长发,方才在净室便已熏干,幽香扑鼻。
两人携手步入内殿,宣帝又将美人抱到腿上,正欲一亲芳泽,却再度被点住薄唇,片刻间他反应过来,只叹惋:“早知如此,便与阿萝共浴了。”
女萝轻轻推了他一下,“陛下快去。”
无论行军还是宫中,宣帝身边从不要女子侍奉,是以摒退宫人,自己解开外衣,露出满是伤痕的强壮身躯,而女萝则走到梳妆台前,原本是想要梳理长发,却忽见镜中的自己居然在捶打镜面,嘴里还在呼喊什么。
她下意识掩口捂住惊呼,仔细分辨才看出镜中自己在喊的是:你要死了。
只是眨眼间,这一幕便消失不见,女萝壮着胆子伸手摸了摸镜面,镜子里的人也伸出手,一切又恢复了正常,仿佛先前那只是她的错觉。
女萝很容易受惊。
她羞怯而温柔,害怕虫子跟志怪故事,并且十分多愁善感,会因为思念夫君彻夜难眠,会胡思乱想,会坐立不安,所以亟需保护与爱怜,陛下常常说她惹人疼,于是女萝便以此为荣。
身为女子便应娇软柔弱,纯洁天真,倘若个头太高、皮肤太黑、容貌太平凡,那是要嫁不出去的。
“阿萝?”
宣帝不如女萝细致,他沐浴过后身上还没有完全擦干,寝衣敞开,胸膛精壮而结实,伤疤是男人的荣耀——女萝脑子里突然闪过陛下对自己说过的话。
可女人却要以伤疤为耻,如果是女萝身上有这样多的伤痕,她甚至会自卑到认为不配做陛下的妻子。
在见到宣帝的这一刻,女萝不需要思考便下意识为他担忧操劳:“陛下怎地连头发都不擦干就出来了?万一受了寒要如何是好?”
说着她便从一旁的雕花木架上取过长帕,又拉着宣帝坐下,她总是如此贴心,为他考虑周全,事事亲力亲为,衣食住行都照顾的无微不至。
只是擦着擦着,女萝无意中瞥见铜镜,镜中的另一个自己又开始捶打镜面,似乎是想要从镜子里挣脱,她一遍又一遍地对着女萝无声呼喊。
你要死了。
你要死了。
“阿萝,你怎么了?”
女萝停下动作,宣帝察觉得最快,他不介意自己的头发有没有干,握住女萝的手,将她拥入怀中,语气轻柔:“是不是一路长途跋涉累了?”
自十五岁入宫为后至今,帝后之间没有任何秘密,女萝告诉自己,无论遇到怎样的困难,陛下都会保护她,不会让她有事,且陛下南征北战,见多识广,说不定会知道为何镜中还有另一个自己,难不成撞邪了?
可她不知道自己为何选择隐瞒:“并不是很累,只要一想到能很快见到陛下,心里便欢喜得很。”
宣帝爱她嘴甜,啄吻她的粉颊朱唇,女萝温顺地依偎在他怀中,仰头承受来自丈夫的给予,眼神却有些许恍惚,其实这幻觉在三个月前便不时出现,只是从没有哪一次像今晚这般,女萝头一回看清楚“她”
在说什么。
宣帝声音低沉,染上欲念后显得略微沙哑,极为勾人,他身材高大修长,足以将纤细的妻子全然笼罩,往日被他这样亲吻拥抱,女萝早已意乱情迷,可她心底似是有个声音在一遍又一遍的警告她,你要死了,你要死了,你要死了。
宣帝解开妻子寝衣,抚着她的小脸,目光是极力克制后的深情,任谁看到这样的眼神都不会怀疑帝王的爱意,惟独女萝没来由的发慌。
五年夫妻,宣帝对她从始至终爱意深重,若是得空回京,必然不离女萝左右,然如此频繁的雨露,女萝却自始至终不曾有孕,朝中不乏异样之声,只是都叫宣帝压下,可今晚不同。
女萝有种预感,倘若今晚承宠,自己必定要怀上陛下的孩子。
她时常被娘家暗示,要早日产子以稳固后位,在这之前女萝很盼望能有个孩子,日后陛下不在身边,至少还有孩子陪伴自己,哪怕容颜逝去恩宠不再,也不必担忧老来无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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