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手炉放在旁边的剔红小香几上,薛翃道“贫道请脉。”
正嘉一笑,索性把身子往后一靠,双眸微垂睨着薛翃。
薛翃探手搭脉,凝神而听,却听皇帝说道“你去了镇抚司,那俞莲臣如何”
薛翃正定了神,听他复提起这个,不免又有些气息紊乱,只得回答“已经请大夫施针,且下了药,至于能不能恢复,就他自己的了。”
正嘉慢慢说道“这俞莲臣本是必死,遇到了你,是他的造化。”
薛翃心中一动,下意识地想打量一眼正嘉此刻的神情。
毕竟薛翃极为了解皇帝,此刻隐隐地从这话里听出几分异样。
但皇帝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淡声又道“陶真人在忙着布置罗天大醮的事,你却忙于悬壶救世,你们这对师兄妹,着实不愧是张天师的嫡传弟子。”
“帝君谬赞了。”
正嘉瞧见她的长睫抖了两下,就像是从来平静如镜的水面上起了一丝微风涟漪。
皇帝微笑“河南那边的河道出事,那些朝臣们,还想劝阻朕停止在内宫做法事,哼,他们懂些什么,又哪里知道朕的苦心。”
薛翃不言语。
正嘉道“对了,才进宫来议事的朝臣里,高彦秋是你俗家的祖父,你方才过来可见了他了”
“请皇上再换左手,”
薛翃说罢,又平静地回答道“请帝君见谅,既然已经出家,就不知什么祖父、大人了。”
正嘉挑眉“可见张真人对你另眼相,不是没有道理的,话总是说的这么通透。
你就是比朕自在,说走就走了,朕却还得困在这庸庸碌碌的俗世之中,受那些俗事的绊扰。”
薛翃道“皇上乃天上星宿下凡,经历种种也是历劫,且皇上有向道之心,便不论是在方内方外,且都算是修行罢了。
只要心在,终究会有功德圆满的一日。”
皇帝听了这两句,不禁大笑起来“和玉,朕真是跟你相见恨晚。”
他连连点头,又道“朕近来常有惘然之意,幸而你跟真人两位下降,让朕大有拨云见日之感啊,你们果然是我大明朝的有力禳助。”
薛翃道“明君有道,天下才会大安,师兄纵然能耐,也不过是个辅弼而已,至于我,便不值一提。”
正嘉缓缓坐直身体,又慢慢倾向薛翃,两只眼睛深深地凝视着她“和玉,你很会说话。
你怎么知道朕最想听得是什么”
薛翃道“贫道只是会说实话,想必皇上是听实话的。”
正嘉复又仰头长笑“好好好。
只不过你才不是什么不值一提,你”
他如有深意地薛翃一眼,并没有说下去。
不远处的郝宜在眼里,心中啧啧称奇,他伺候了正嘉这几年,皇帝从没有像是今日这般畅快大笑,毕竟皇帝是要修道的,便立志要收敛七情六欲,今日,莫非破戒了么
郝宜正在笑嘻嘻着,手底下小太监送了龙井竹荪汤上来,郝宜拿了干净的汤匙,舀了一勺在碗里,自己尝了口,又过了片刻,才亲自接了过来,脚下无声地送进去。
此刻正薛翃已经诊完了脉,对皇帝说道“皇上的头疼,是否还伴随着头至肩发热的症状”
“不错。”
正嘉道,“心里还甚是烦闷。”
薛翃说道“皇上的手阳明经被寒邪所侵,有些受损皇上最近可受过寒”
正嘉摇头。
郝宜说道“和玉仙长的说法,跟太医说的差不多。
只是奴婢们伺候皇上甚是尽心,也不见皇上得过什么寒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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