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还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该识相地打道回府,这下一个想睡,一个便递了枕头来……
他再次飞快瞟了眼那头的那个绿衣小美人:真的不是我不走,而是你祖父要留我。
主要留,客奈何?于是顺顺当当,被请到了上座的位。
魏王殿下纡尊降贵,自己有幸竟能与其同赴一宴,回去了,足以拿这事在旁人面前夸耀几个来回。
在座的人人都觉面上增辉,喜笑颜开,很快便将寿宴气氛推至另一高-潮。
这上座的一桌中,有个早年科举出身的小官,通些文墨。
见魏王平易近人,渐渐去了拘束,便大胆凑趣道:“殿下母家闵氏一族,乃江东世家,曾出五代文宗,天下景仰。
殿下您也是文采斐然,听闻更书得一手锦绣好字。
下官今日得见殿下之面在先,倘若能再亲见殿下墨宝,那便真叫三生有幸,死而无憾了。”
同桌之人听了,哪个不叫好?纷纷开口顶举。
这小官的话,除了最末一句有拍马之嫌外,前头说的,倒也没怎么言过其实。
萧琅早年确实师从于当世书画大家贾其宗,深得其书韵之神,乃是贾其宗的得意弟子。
既有人提到了这茬,他看了眼隔几桌那头的绣春,心中一动,忍不住便起了在美人面前显露显露的心思,且自己临时意动之下过来,两手空空,似乎有些不妥,正好趁这机会弥补下。
便含笑不语。
葛大友自然也是个人精。
见魏王未拒绝,那就是同意了。
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如何能错失?没等陈振开口,立刻使眼色给家人,没片刻,笔墨便飞一般地被送到。
边上人也不吃酒了,纷纷围来,屏息敛气观看魏王殿下写字。
待墨磨好,萧琅轻挽衣袖,蘸足浓墨,定腕片刻,提笔便落墨,横折弯钩,一气呵成,很快,洁白的上好宣纸之上便现出了个斗大的寿字。
他写完抬笔,自己欣赏了一眼,颇是满意。
边上人更激动,不止那个小吏,连邻桌一位对书法颇有造诣的老学究,挤进来看了之后,也是捻须赞叹不已,称:“殿下之字,宛转如飞,似游龙入江,气韵充盈笔端,又劲健挺拔、意态雄豪,气势道迈。
果然是好字,极好之字!”
萧琅微微一笑,目光不自觉地便又飘到了那一头。
恰看见她瞟自己一眼,红唇略略一弯,似笑非笑,灯火掩映之下,意态间说不出的风流婉转,顿时心神为之一荡,只是还没来得及看第二眼,她便已经扭身而去,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宴厅尽头的那扇内门之后。
陈振见魏王竟写了个寿字,分明就是替自己贺寿用的。
见边上人再度露出艳羡表情,自觉脸面儿再次倍增,心里的快活没法提,面上却使劲压住了,没当众过于表露,只招呼葛大友,叫等墨迹干了,捧去小心放好,明日请人裱成轴,悬于中堂之上。
佳人一扭身便离去,萧琅的心神似乎也被那少女方才的最后一顾给带走了,怔怔立着不动,连手上的笔都忘了搁下。
出神之时,听见陈振再次唤自己入座,这才回过味儿,再次看向她方才站过的地儿,那里芳踪已无,换成了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正呵呵而笑,门牙处一颗大金牙闪闪亮。
忙收回目光,心中备觉失落。
再过片刻,趁人不备,悄悄回望她方才消失的那扇内门,却始终没再见到人,知道今晚她应不会再出来了。
纵然满堂华彩,恭维的话再多,魏王殿下此刻也觉味同嚼蜡了,便开口告辞,对着陈振笑道:“我此番登门,取药倒在其次,也是想道个谢。
前头我的旧疾与太皇太后的眼疾,得贵堂助力颇多。
寿酒既已经讨来喝了,因另有事,先便告辞,恭祝陈老延年寿千秋。”
陈振听他开口说要走,自然不敢再强留,忙与众人一道恭送至大门外,看着他登上停于外的马车,离去良久,这才重新入内继续筵席,谈起方才之事,犹在梦中一般。
萧琅更喜骑马自由。
从前只要旧疾平息下去,他便以马匹为代步工具。
但自打前次浸了冰水再度犯病被她那样教训后,出入自觉改成了车行。
此刻独自靠坐于车中,微微闭目。
她瞟了过来,在对自己笑,唇角微微上扬……
他翻来覆去地在脑海里回想着方才她离去前的最后秋水一顾,心里被一种莫名的喜悦充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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