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一公公擦擦老泪道:“翅膀没长硬就想飞上天给皇上看看你上天的威风。
可朝中这些权贵可是哥儿能得罪的?不说国舅那些人,就是长公主是何许人,哥儿心里是明镜似的,如何还做这糊涂事?让皇上惩办长公主无异于自断手足,哥儿真敢办了驸马府,皇上可能轻饶过哥儿?既是在皇上跟前不讨好的事,哥儿何苦去做?哥儿图的是什么?”
昭怀薄唇紧抿,垂了眸,靴尖在地上画圈,直到九一公公只剩一阵悲咽,泣不能言,他才咬了牙深吸一口气哄劝道:“奶公不必担心,昭怀心中有数就是。
奶公一心为昭怀好,昭怀晓得其中厉害。
只是昭怀心中只有父皇,父皇吩咐昭怀接任这钦差来查办此案时昭怀也曾请示圣意,试探过一二,不见父皇提及丝毫法外开恩的字眼。
奶公放心,父皇怕有他的掂量,大姑母若真念及姐弟情深,如何还要估纵儿子们去贪赃枉法贪得无厌去贪污盐税,私挪赈灾银两粮食,惹出民变动摇父皇的基业?昭怀不懂长辈们的心思,不过依君父的旨意从事就是。”
他笑笑,笑得灿烂,每当一张笑脸在奶公面前时,奶公定然不忍责备他。
“殿下,要老奴如何才能点醒殿下!”
九一公公急得无奈时,机灵的小太监如意在一旁嚷道:“殿下,殿下的马可等不及,嘶鸣了许久了。”
昭怀忙应道:“快些吧,去晚了又遭人嫌议,说咱们端足了架子故意拖延。”
九一公公见昭怀心意已决,无奈道:“殿下有自己的主张,老奴的话就当做没讲过。
殿下尽孝,老奴尽职,殿下在凤州的所作所为,笔笔件件老奴一一在《起居录》里记下就是,回宫呈给皇上定夺,就是交差了。”
昭怀哭笑不得,知道奶公还在同他赌气,也公事公办起来。
这如何是好?离京出来,他就如离了笼的鸟儿,哪里还顾了那许多繁文缛节礼数规矩,惹得奶公天天在他耳边叨念个不停。
若是寻起他的不是之处,怕是信手拈来比比皆是,若都被奶公一一记录在册去禀告了父皇……他紧张得肉皮都绷紧,扯了九一公公的袖子低眉顺眼道:“奶公,昭怀在凤州,可是桩桩件件听奶公吩咐不敢造次的。”
九一公公叹息一句:“老奴的话殿下是听不进了,皇上交给老奴手里的金龙鞭可是从未出匣,看来老奴也是辜负了老主子的重托,也该请出来见见天光了。”
一句话昭怀惊得眉头一紧,他倒真险些忘记了奶公手里还有这父皇钦赐的“尚方宝剑”
金龙鞭,那是父皇的家法,金龙鞭出匣是要鞭鞭见血。
离京时当了他的面,父皇将金龙鞭的紫檀匣交给九一公公时,他还委实紧张过几日,不过时日长了,也就渐渐淡忘了。
鼻头一酸,满心的委屈涌上心来。
父皇的重托和期盼,赈灾平民乱,惩治贪官的夜不成寐,京城中皇亲国戚权贵联名的弹劾,他在凤州办事如履薄冰,一桩棘手的皇差令他成了众叛亲离的孤臣孽子,如今奶公也责怪起他来。
所幸赌气地拂袖转身回房,甩下句:“奶公尽管请出金龙鞭替父皇教训,昭怀哪里也不去了,只是不知昭怀错在何处。”
反是慌得如意俊俏的小脸都变了色,追拦住他挤眉弄眼直丢眼色,噗通跪地求道:“师父,要打就打如意吧,殿下的那颗鲛人珠,真是如意不小心弄掉的。”
昭怀无可奈何的捶头,果然他的劣迹斑斑,信手拈来处处可见。
丢了鲛人珠的事,竟是没能瞒住奶公,他揉了头,不发一辞。
“你弄丢的?亏你有这份忠心,找不回那命根子,皇上诛灭你九族,千刀万剐了你都不会饶过殿下!”
顿了顿,九一公公喝骂,“当你撺掇了殿下不顾死活的吃那鹿肉,我就老眼昏花了不晓得了?”
冤家路窄
春晓本是豆蔻春梢的年龄,同寻常人家的小女子一样心性喜欢热闹。
今天去李府贺寿,她头挽双髻,淡扫蛾眉,轻点唇红。
她爱笑,细腻如玉的面颊浅浅一笑,双颧就浮现一抹淡淡的胭脂色,嫌却脂粉。
一件轻薄松垂的鹅黄色交领窄袖襦袄,葱绿色的帛带在胸前打个蝴蝶结高束飘摆在风中婆娑多姿的浅绿云纹白纱裙,臂间轻挽淡粉色披帛,她挺着秀颈,提着裙幅,含了一脸春风般的笑意,她由仆妇引领下去给福安太夫人请安贺寿。
松绒绒的红线丝毯,红色喜幔飘挂,高高低低的宫灯,一群娃娃嬉闹着蹲围在地上争抢如意铜钱。
小弟妙儿紧紧拉她的裙幅随后,略含羞涩的目光左顾右盼,满眼新奇。
母亲长公主平日呵护身子单薄体弱多病的妙儿,总不肯轻易放他出府,若不是大哥懒得管束,怕她还难带小弟出得驸马府来这里贺寿。
皇上的乳母福安太夫人李氏的七十华诞,李府门庭若市热闹非凡。
人人皆知福安太夫人深受皇上敬重,往年逢了福安太夫人的寿诞,皇上都要亲自执笔或令太子代笔,写上整整一百个泥金寿字,备上一份厚厚的寿礼由太子殿下亲自送到凤州代为拜寿,天恩浩荡令人钦羡不已。
春晓替长公主和驸马向福安太夫拜寿,有条不紊地说上几句吉祥延福的贺词,再奉上了她在金库里精心挑选的一尊雕琢精致的蓝田玉佛,玉光荧荧;一对儿质如冻玉的五蝠邢窑长寿瓶,更有那压礼的金丝红络子赤金嵌宝团龙古箓钱打结的双股九连环吉祥如意串,不算奢华显富,却样样平常到一种精致,让人看了赞不绝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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