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耀南静静的将那叠资料揣入怀中,道声谢,就扬长而去。
他那日奔去浑河边对了浑浊的河水长啸,忧烦得徘徊在堤岸,因何如此,因何如此呢?
他那夜喝得大醉酩酊归去,心中忽然起个念头,他一定要寻找这地址中的人家,最不济,他也要看看本该属于自己的家,家长同父异母的兄长和姐姐,他的血亲,他的家族。
人在冲动时,总会不顾一切,他也不再思前想后,不知为何,就径直寻来这里。
如今,他如愿以偿的躺在沈家的宅院里,沈家的床上。
耳边是大哥大嫂低声细语。
“娘说,天冷,这床狐皮褥子给这小兄弟先盖上吧。”
卓铭韬说,声音低哑。
“啊,这是娘的褥子,是爹当年在深山里打猎猎来的狐狼皮缝制的,伴随爹戎马多年的。
怎么舍得给外人?”
女人的声音。
“嘘--”
卓铭韬低低的声音。
楚耀南闭紧眼,生怕他们发现自己假寐,他极力调整呼吸匀促,可是心却跳得极不平静。
“娘,您来啦?”
低低的呼唤声。
“他才睡下。”
楚耀南感觉到一丝凉意带了风在身边,冰冷粗糙的手划过他的面颊,将他额前的发向上抚弄,停在他额头上,抽噎的声音激动的说:“像,真是像,果然一般的模样。”
“娘!”
怨怪的声音,“莫吓到他,还是待他病愈,想个妥帖的办法点破吧。”
卓铭韬提议,却制止住女人询问的声音,三人退出了书房。
果然,果然如此!
楚耀南心头一阵激动,莫不是这家人明白了他的身世,打算认他?
他翻个身,心绪不宁,却触动一张报纸,哗啦啦的响着掉去地上。
他翻身去拾地上的报纸,一定是大哥卓铭韬坐在床边陪伴他时翻看的。
他将报纸顺手扔去旁边的木杌上,不过才举起手的瞬间,一个醒目的标题吸引他的眼球“奉西金矿日本注资,东亚金矿株式会社挂牌”
。
眼前一阵疑光,如何金矿有日本人注资?分明他此行是来接管金矿,结束这里的生意的,怎么日本人此时又要注资?如此,他只要收回秦氏在金矿的利益即可。
阿溶,是不是在酒店还在睡觉,心里便更不踏实,仿佛有了莫名的负罪感。
他本是为公事而来,却扔下弟兄和借来的军队跑来沈家认祖归宗,算来也是渎职。
清晨,卓铭韬来到书房时,里面格外清静。
叠放整齐的被褥,那张狐狼皮褥子就覆在上面。
箱包衣物尽无,人去不留痕,似从来不曾有过此人来过。
桌面上一张白色信笺,研好的磨浓黑透出油烟光泽,饱蘸的笔搁置一旁,怕是提笔时心里千言,却未必能落出一字,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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