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郁向马车内伸出一只手,傅眠撩开车帘,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他带容郁第一次来留香楼的情景,多少有些尴尬。
傅眠撇了他一眼,容郁面色如常地伸着手,笑意盈盈,心想傅眠怕是见不得自己干净的鞋子沾上泥土,便道:“我抱殿下出来?”
傅眠不理,一闪身便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容郁看着他的鞋子被泥土染上几个污点,蹙眉扶住小世子的手臂,“路滑,殿下当心。”
傅眠挣开他扶着自己的手,反手握住了他冰凉的手指,“你怎么又穿这么少?”
他看了看自己被大袄裹成白团子的模样,几乎是低头看不见脚尖,再看容郁一身青衣,长身玉立,姿态挺拔,不禁有些气恼。
他拉着容郁,订了雅间,直到热腾腾的梨花糕被小二送上来,甜丝丝的东西溢满口腔,心里还是有些不爽,“我不要穿这个!”
茶楼内生了暖炉,将寒冬的所有凌冽全部阻隔在外,再穿着绒袍,未免有些热了。
他说着就去解袍子的系带,却怎么也解不开,低头一看这带子已经被他绕成了一个死结,傅眠气急,看向一旁神游天外不紧不慢喝着茶水的容郁。
“容郁!”
容郁回过神,原本蹙起的眉尖瞬间舒展开,倾身过去伸手三两下就将绕成死结的系带解开,又叠好放到一旁的柜上。
傅眠敲了敲桌子,“你方才还没回答我!”
容郁细细一想便知晓他是在问什么,沉吟片刻,才道:“我不觉得冷。”
这句话只有一半是真,他幼时穿的衣物,能勉强蔽体已经很好了,多少个冬天他都怕自己会彻底冻死在那个不知名的偏僻宫殿中,寒天饮冰水,他反复发高热,那个照顾他的嬷嬷生怕他烧傻了,终于用赌钱给他买了些劣质的药物——聊胜于无。
那药水苦得教人直皱眉,容郁喝一口吐两口,当时他年纪小,也不懂得这是他救命的东西,嬷嬷骂骂咧咧地给他讨要了热粥,这样才混着药一点点喝了下去。
病好后的半年多他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宫里的人都说他傻了,是被风寒烧傻的,本就是卑贱婢女所生,不被皇帝在意,如今变成了个傻子,更没人愿意理他,嬷嬷见他无生命危险,依旧拿着银子去赌,十天半月不见人影。
但是容郁没傻,他挺过来了,他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会有人救你的,那是个位顶顶温柔的人,会温暖你无数个辗转反侧的寒冬。
那天晚上他梦见一个白衣的公子,笑意温柔地捧起他的手给他的伤口上药,他说会永远陪在自己身边,做他永远的军师。
容郁醒来后十分平静,他在梦中没有看清那人的容貌,抹白色的影子也并没有激起他心湖中一丝一点的涟漪,他厌恶干干净净的白衣。
我不需要这种温柔
他对自己说
最困苦的时候他伸着手企图有人能拉他一把,冰冷河水岸上的人群行色匆匆,没有人为微不足道的他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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