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新社

第110章(第1页)

静默半顷,白隐砚点头。

“好,我养。”

老龟就此落户。

这么过了大半个月,新岁起头,十二月的暴雪渐渐化在一月里。

冰棱松动,檐下滴滴答答积泥水冷,暴涨的流民攒动积压,庙里篷下装不了,有点力气的便寻了些破布碎料搭简帐,成群窝在道旁小巷,沤臭了每一个施粥点周围的雪水。

人一多,就要口角滋事,争斗之间推推搡搡,有人打就有人伤,有人伤就有人死。

零星斗殴身死的人与饥病致死不同,兵马司管顾不及无法及时运送掩埋,打死人的惧怕官府问责,也不敢偷送出城,寻个看不见的角落,两张草席粪堆脏污中一扔,烂的恶臭了才能被发觉。

烂尸两三具,鼠虫三两只,二月初一场细春雪雨过后,瘟疫陡然爆发。

饥疫未平,恶瘟又起。

先死的是鼠。

成片成群的鼠死在檐下巷角,接着便有老人孩童高烧不退,咳病不止。

撑过两三日,咳病变为咳血,手脚迅速发黑,吞噬般蔓延。

家眷成群逃荒的起先还有人短工求药,很快连求药的也没了,送药的,也没了。

都没了。

人们开始争先恐后的向外逃,朝廷迅速下令关闭城门,禁止任何饥民再出入,疫病却仍旧流出了京城。

自城南流民窝聚集处开始,短短十日死亡迅速席卷京畿,街头巷尾伴随恶臭的哭号不曾停止,病者伤者死者横七竖八,道中几乎下不去脚。

药草贵如金,民心动如烟。

囤积居奇之下民众无药,暴乱盗窃时有发生,烧香抢符的人更是络绎不绝,五城兵马司数度出兵镇压,可最终储兵处也引了疫,一人病,一群病,七八日间十室九空,死成一片寂静的坟场。

守兵死光了,阉军便被拉出代充巡城卫。

上疏请京郊屯兵场急调兵源,调度阉军应值,还要清管东厂与司礼监,符柏楠一时彻底忙起来。

自大疫爆发伊始,符柏楠把白隐砚强行软禁在府中,禁止她踏出府门一步,周围伺候的侍女寺人一旦有谁咳嗽一声,第二日便被迅速换掉。

城中铺户许多迅速关门歇业,每日开店便也不成为一个走出去的借口。

白隐砚并不抱怨,只晚间符柏楠回来,她有时会提一提。

但无论明话暗话,符柏楠只有一个态度——

疫病不止,不准出府。

“外头死成什么样儿你都甭管,安心歇着,这日子开铺也赚不着几两银子。”

再要多说,符柏楠就冲她瞪眼,于是白隐砚只能转去后院,割了草喂龟。

二月中时,白隐砚夜里起夜路过临院墙近些的地方,常能听到大道传来的呻吟。

它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幼,隐约而无力地攀过高墙传进来,像几声轻柔的扣门。

你听到它,开一开门,那声音便会显露出羔羊般的温驯,歉疚地同你讲,真不好意思啊,打搅到你,可我快要死了。

及到二月底,那歉疚的声音渐渐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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