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洛景城之上,心愿已了的李懋站了起来,重新焕发出逼人的豪气,看着城下不断接近的晋军,哈哈笑了两声,骂道:“匹夫,就看今日你到底能不能如愿!”
青铜马车到达战场的时候,晋军正鼓号齐动,全军向前,涌过来的晋军兵卒距离那洛景城的城墙已经只有不到十丈的距离,攻守双方,城上城下都已经能看清对方的面目。
马车上的汤老者起先也被这战场的惨相惊得呆了一呆,不由心中叹息,两个小小的世家,一个贪心不足,一个心有不甘,修士之间的龃龉却令这数不清的人命丧疆场,真是可恨,可叹!
要进城,总不能这城外还这样杀得人仰马翻才行!
异变突起!
一股奇异的灵力波动以那青铜马车为中心荡漾开来,瞬间就笼罩了整个战场。
城上城下,本来准备好要赴死血战的十数万人几乎同时失神了近一盏茶的时间。
这一盏茶的时间里,众人遭遇各不相同,虽然之前两军的号角都已吹响,攻城的已经嘶喊着奔向城墙,守城的握紧刀剑准备厮杀,双方都准备迎接自己最后的命运。
但所有人忽然一齐泥塑木雕一般呆呆的出神,战场之上顿时寂静无声,城上城下的军卒都静静的僵立不动,却不知为何如此。
李懋眼前是一片猩红的天地,滔滔的血水汹涌而过,腥臭刺鼻的红浪拍击着他站立的尸骨堆,对面是山崩海啸一样的鬼哭狼嚎,远处天边疾驰而至的无边黑影中是令人头皮发麻的“吱吱”
声,让他面色惨白身子簌簌而抖几乎倒地。
晋军阵中的仇凤,此时恍惚觉得自己正站在自家府中花园之内,一个个广袖飘飘,云鬟玉鬓,袅娜多情的女子将他围在正中,当前一个青丝垂肩,肤如凝脂,可是本应该娇俏清秀的脸上五官却不知被谁用剑划的稀烂,深可见骨,伤口之处不见血水,只有黏黄的脓汁流出,其余女子亦是如此,那仇凤熬受不住,一口血就喷在马脖子上。
这一盏茶的时间里,所有的人如同木雕泥塑一般呆立不动,虽然身体僵立不动,但各自的心中却都是滔天巨浪一般的激烈。
城上城下所有的兵卒均是把内心深处最恐怖,最凄惨,最下作,最残忍的那一幕幕,从心底掩藏的最深之处翻找出来,又拿到眼前细细的品味,亲人的悲呼,妻女的惨嚎,或是得志放肆的大笑,或是恨绝痛绝的眼神,这一切都带着血污向自己迎面撞了过来。
那些都是午夜之时能让人满头大汗、大呼一声从床上惊起的梦魇之景。
只有李简心里则是宝剑出匣“苍”
的一声锐响,然后余音颤颤不绝,连绵不断,如一根极细的银丝绕着他盘旋,又似乎一柄绝世利刃就在他身前左右,仿佛触手可及却又视之不见。
这一盏茶的时间如此的煎熬,等回过神来时李懋踉跄着扶着雉堞身子摇摇欲坠,却被李简一把扶住,异变发生后,李简记挂祖父,便重新跑回城头,李懋见是李简也没说什么,只是两眼无神的看着他。
();() 城下晋军当中,大帅仇凤则直接从马上跌落下来,不省人事。
其余城上城下两军的将官士卒们皆面色大变,这等怪事如何能发生,又为何发生。
真是让人难以置信,可若不相信,身边左右所有人个个面色苍白,满是血丝的眼神中均布满了恐惧狐疑之色。
难道近日来这里杀戮太盛,阴气太重,白日闹鬼了?
众人之所以如此,是那汤老者使出来的一个手段。
这种震人心魂的法术,本不是汤老者所精修的,不过以他结丹的修为使出来倒也能将这十数万兵卒止住,让他们暂罢刀兵。
很快,汤老者便感觉到了两股不同的灵力正有跃跃欲试之意,他心中明白,自己露的这一手已经把藏在后面的仇、方两家的人惊动了,想到这里便有心立威。
萦绕在兵卒们心头的幻景渐渐的消失了,但城上城下两军的将官、兵卒们人人皆是面色大变。
兵卒们终于大哗,双方将官无力也无心弹压,各自军阵已经开始不能聚拢成型,终于有人崩溃,鬼哭一样呼号着跑出阵列,立时城上城下哭喊声,呼喝声,叱骂声响成一片。
这时异变陡然又生!
这一次再没有什么心头的幻景,而是一股实实在在的威压笼罩在洛景城上的梁军和城外的晋军身上。
晴朗的空中像是降下了无数只无形的粗壮大手,按压在两军所有人的肩膀上,生生的按着他们向下蹲伏,最后跪倒在血污泥泞、尸首狼藉的战场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