棚里的马儿打了个响鼻,盛无崖没有理会,面无表情地把子嚼碎,吞进了腹中。
天色大亮后,四五个彪形大汉拿着鞭子,把马棚里将近二十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孩子赶到了黄鹤楼下的街道,开始当街卖艺。
黄鹤楼,黄鹤楼,仙人乘鹤从此去,盛唐笔墨留江洲。
可此时的黄鹤楼下,没有丝毫盛唐气象,只有满街脏污、一片泥泞,鱼虾和粪便的味道混在一起,弥漫在熙熙攘攘的市贩叫卖声中。
那几个驱赶他们的精壮汉子圈出一片空地,又是敲锣打鼓,又是插科打诨,很快就吸引了一大波人。
负责正经表演的,是那三四个壮妇。
她们戴上了滑稽的面具,手里拿着小刀小剑,在细细的绳索上翻跟头。
还有两拨猴子,扮作行军打仗的将军士卒,各自冲杀,像模像样,逗得围观的人群纷纷叫好。
而他们这些怪人,根本不用特意表演,只需往地上一趟就好了。
盛无崖见那两个背部被缝在一起的孩子,不死心地冲着人群嘶吼,眼泪滚滚而落。
他们是在求救,但无人听得懂,因为所有被拐走的孩子要么被割断了声带,要么被剪去了舌头。
围观他们的百姓又是新奇又是害怕,连体人已经走到了铁链允许的最大范围,朝人群伸出了四只手。
观众们先是骇然后退,见怪人流泪,又纷纷放下心,笑道“快,这人也会流泪呢”
这群卖解人的首领,是个精神矍铄的老汉,腰间别着一把铁尺。
他状若无意地了这边一眼,目光如电。
表演进行到高潮后,他们这拨人里唯一没有被铁链拴住的侏儒拿着一个瓷钵去讨赏。
他走到哪里,哪里的观众就像潮水一样分开,只有一个白衣女子掏出了一把铜板,怜悯道“可怜你遇到我这个穷人,真希望有善长仁翁,把你们收养,如此才不至于吃尽江湖风霜。
注4”
说话的女子起来果然是没什么钱的,一身白衣洗得袖口都脱了线,隐隐有些泛黄。
她腰间别了一把奇特的剑,剑柄微弯,占剑身的三分之一长,剑镶略圆,缘头呈刀口状,散着一种淡如翠玉的微茫。
注5
女子说完这句话后,她旁边的一个锦衣男子冷哼了一声。
那个男子的模样十分俊朗,站在这污水横流的黄鹤楼下,宛如一轮明月照亮了沟渠。
侏儒讨到了赏钱,咿咿呀呀地叫嚷起来,似乎是在道谢。
白衣女子原本已经打算走了,却突然脚步一顿,诧异地了一眼侏儒的嘴巴。
侏儒讨到赏钱就跑去别处了,她便蹲下身,一动不动地着地上另一个失去了双足的可怜人,他肩膀上早已愈合的创口,身子微微发抖。
“滚开别挡道”
在卖解人首领的示意下,一个大汉飞奔过去,推了那女子一把。
按理说,这么一个瘦弱的姑娘,他这一推,怎么都得把对方推个仰倒。
可那白衣女子偏偏稳稳地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盛无崖知道他们起了争执,那个鹤立鸡群的锦衣男子也说了什么话,可闻楹此时的身体太差,再加上人声嘈杂,她并没有听清。
白衣女子没有跟卖解人进一步起冲突,而是追逐着锦衣男子的背影离去了。
卖完艺后,他们这群人被再次带回了客栈的马棚,吃的仍然是一桶泔水,且一天只这两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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