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刺猬遇敌时会伸出自己的尖刺保护自己一样,他这份不由自主的愤怒来自于他身体内,被少女诱发出的不安。
一种直觉在警示他,他可能会因为这个少女得到新生——但是,更可能因为她迎来毁灭。
但是显然,一点红不光不善于说好话,也不善于说坏话。
他能做的,只是露出一个好像轻蔑且嘲讽的眼神,用对沈知意说不上有什么杀伤力的话,试图给彼此建造一堵心墙。
看着这样的一点红,沈知意一点也不畏惧,一点也没有考虑过要退缩。
她看到他头顶增加好感的提示,并顺着这点提示,看到了他柔软的内心。
她想要抓住他,抓住这个目前唯一一个可以给她提供哥哥线索的人。
所以她迎难而上,顶着他所有未宣于口的抗拒,偏偏就要走进他。
“你知道的,你知道他在哪的,对不对。”
她知道她在利用他。
他也知道她在利用他。
用她又一次泪水莹莹的眼睛,用她紧紧攀附在铁栏上的手,用她的唇,她试图走进他的肢体动作,引诱他、请求他、利用他。
她只是想要知道哥哥的下落而已。
一点红马上就为自己刚刚觉得她愚蠢天真的自己感到好笑。
是了,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只光看眼睛,就可以轻易相信别人的人。
只有他,只有他——被那双干净的,闪烁着生命的光亮的眼睛夺去了心智,竟然以为对面也和他一样,是个蠢得厉害的蠢货。
他应该和以前,面对哀求他饶命的任务对象的时候,轻描淡写地抛去一个不在乎的眼神,留下眉间干脆利落的一点朱红时的心绪一样,就那么干干净净的,不带任何情绪的——拒绝她。
亦或是轻蔑地再露出一个冷笑,把对方视作碍眼的杂碎垃圾。
可是他的喉头一直紧锁着,带着一股子奇妙的痒意,让他没法再和以前那样,随随便便的回答她,亦或者干脆不回答她。
只因为她已经在他的眼睛里了,已经在眼睛里的人,又要怎么跟以前那些他根本不放在眼里的人相提并论呢?
最后的最后——这位曾经的青衣楼第一杀手,即便是现在,也依旧声名不减的中原一点红——他终究选择了败下阵来。
“他还活着,但是到底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
厉害,真是厉害。
看着前面像游魂一样飘飘忽忽地往自己房间走的沈知意,杨无邪发自真心的感叹起来。
中原一点红是一块多么难啃的骨头,参与了审讯的人都是知道的——那么多刑罚落在他的身上,他一声不吭,让人都忍不住怀疑他是个哑巴了。
等沈姑娘一来,他们才发现,他并不是一个哑巴,顶多算是个不善言辞的人罢了。
她那双眼睛就那么一望,眼泪就那么一淌,这江湖上赫赫凶名的金牌杀手就服了软。
但是杨无邪完全能理解中原一点红的做法——如果哪天,这位美貌可人的沈姑娘也那么直勾勾地看着他,哀求他的话,如果不是涉及什么重要的不行的隐秘,恐怕他也是要忍不住告诉她的。
没有弱点,她就制造弱点。
无论如何,一点红终究是个长了眼睛的男人,而沈知意毕竟是个美得让人难忘的女人——或者说,少女。
不过这样厉害的少女此刻却神思恍惚地走在路上,似乎没有意识到她的美貌,还有她刚刚为了求一点红透露她哥哥行踪时展露的风情究竟会给她带来什么。
她无疑是幸运的。
而且她还总是遇到好人。
长着一张这么美的脸却生在并没有什么野心的富贵之家,即便流落江湖,也依旧没有过过一天的苦日子——也没有人舍得让这样的姑娘过苦日子。
上一个能让杨无邪如此感叹,甚至有些畏惧的,和她一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那个少女的名字还叫雷纯。
但是即便是雷纯,也是要靠她的智计,靠她不输给男人的坚毅,再加一点掩藏在温柔下的冷酷与残忍,才能让他畏惧,让他退缩的。
可眼前的这个少女,她只需要用她的一双眼睛,一滴泪,几句楚楚可怜的哀求,就足以让他感受到恐怖。
他一路护送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就匆匆道别,甚至不敢再去看她的他明明已经见过好几次的那张脸,那双眼。
明明她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少女——只是美的太过分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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