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媪一板一眼道:“这一路舟车劳顿,难免风尘仆仆,眼下既到了宫中,还请公主梳妆面圣。”
萧窈这才留意到女史捧着的妆奁,欲言又止。
她自觉衣着打扮并没什么不妥,钟媪这隆重的态度,倒叫她觉着自己过会儿要见的不是自己亲爹,而是什么外人。
“建邺不比武陵,公主的言谈举止都得格外留意,以免遭人诟病,误了圣上为您的一片苦心……”
萧窈实在受不住这样的喋喋不休,终于还是点了头。
描金的妆奁打开,内里嵌着铜镜映出她精致的容貌,以及眼角眉梢蕴着的不耐。
钟媪好不容易舒展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萧窈只当没看见。
这一路下来,她原就不算多的耐心已经所剩无几,能乖乖坐在这里由着她们摆弄,已经颇为不易了。
萧窈自少时起,随阿父长居武陵。
虽顶着这么个姓氏,算是皇室宗亲,但她那位尊祖儿孙众多,阿父乃宫女所生,不过是其中再寻常不过的一个,这些年无人问津。
这些年,建邺皇宫御座上的人韭菜似的,先后换了三四茬。
直到上一位小皇帝出行时坠马身亡,世家们扒着萧氏族谱翻了一圈,最后找上了她阿父——
手中无兵权、膝下无子,再合适不过。
水涨船高,萧窈连带着成了公主。
只是往前数几年,谁都没料到会有这么一日。
萧窈自出生起,并不是被当做公主教养的,尤其是在长姐过世后,就没怎么拿过针线、握过笔。
非要说的话,骑射投壶的技艺是不错。
至于世家大族尤为看重的规矩和礼节,只能说稀烂。
她起初留在武陵,只是渐渐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于情于理都没有再赖下去的道理,终于还是搬来建邺。
阿父深知她的秉性,专程拨了宫中资历深厚的傅母教导。
从衣食住行到言谈举止,竭力想要将她塑成姿容秀美、高雅端庄的世家闺秀模样,如此才好挑一个如意郎君,嫁入显赫高门。
钟媪领了圣命,这一路上尽职尽责。
但萧窈颇有自知之明,她这块朽木再怎么样也是雕不成栋梁的。
只是不欲与她们为难,这才将一肚子抱怨都暂且按捺下来,等着见了阿父的面再好好辩上一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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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在祈年宫外停下时,风雪见小,天色依旧昏暗。
萧窈裹着厚重的大氅,本就行动不便,下车时又被宽大繁复的裙裾绊了下,惊得周遭一众侍从连忙拥了上来。
阶下候着的内侍也迎上前,关切道:“公主可有什么妨碍?”
此人头斑白,身形佝偻,脸侧更是有一道狰狞的伤疤,在摇动的烛光之下显得触目惊心。
正是宫中无人不知的葛常侍。
依着旧例,这样相貌有瑕的人本不该在宫中当差的,但葛荣跟在今上身边三十年,脸上这伤也是昔年护主留下的,自然不在此列。
见着他后,萧窈眉眼一弯:“不妨事的,哪有那么容易伤着。”
“公主慢些。”
葛荣亲自挑了灯为她引路,蔼声道,“圣上原是吩咐备了宴席,只等着您来的,偏生不巧,有一桩要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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