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是这样想的——活着是家人之耻,却还想活着,死了还他自由,也是愿意死的。
他根本,不在意这条命了,只是活着一天,就做一天应该做的事,所以操持家务兢兢业业,这是他为人子的责任。
所以跪在这里被打到遍体鳞伤也甘愿,这是他唯一的个人意愿。
他所有做的,不过是他应该做的,被打死,他愿意。
能苟活,他也愿意。
其实,是更本没有期望了。
伊墨的手放在他肩上,掌下骨头突出,仍是没有多少肉。
清瘦而孱弱,却又执拗的坚硬,从来不肯认输。
到这个步田地,仍要拼死一搏,不惜玉石俱焚。
就是这样的性子,明知无望,却又从不死心。
沈清轩不知道他在想起什么,只凑上前去,满是血腥的唇贴过去,亲了亲他的脸,仍是言之凿凿的那句话:“你知道的,我要娶你。”
说的那么斩钉截铁,伊墨却第一次从这句话里,听出那藏得极好的小心翼翼,他明明是说:我可不可以娶你。
是说:你可不可以嫁给我?那些往日里藏着掩着,不肯露出丝毫的惶惑和脆弱,这一瞬,被伊墨听的明明白白。
其实,一直都是害怕的吧,像是溺水的人,唯一能抓住的一根浮木,只能死死抓住,却又不停担心着浮木会不会撞碎,会不会消失。
因为一旦消失,唯一活下去的理由,都不存在了。
明明绝望又执拗,却始终伪装的沈清轩。
伊墨微微闭上眼,胸口涌上一股陌生的酸楚来,想将这个人抱起来,抱在胸前,揉进怀里,碾压撕碎,和着血肉吞下的心情。
这样你就不会再害怕了。
房门又一次被推开,沈父站在门槛处,望着屋内情形。
屋内鸦雀无声,只有对视的一对男子,端坐在椅上面色灰败的妇人,持着棍杖无声哭泣的仆从。
沈父轻叹一声:“都罢了,夫人回房歇息去吧。”
招手让那仆从扶起沈清轩回房,沈老爷对伊墨道:“今年新茶刚刚送来,陪我尝尝吧。”
伊墨随着他去书房,沈清轩走出房门,对着灿烂天空眯起了眼。
阳光正好。
八年
一脚迈出门槛,沈清轩欣慰的感觉到了世界的旋转,转的那么快,那么急,像是要坍塌一样。
他听见了仆从的惊呼声,丫头的惊叫声,以及身后,那个端坐在椅上的妇人发出的呼喊。
她喊:“轩儿!”
沈清轩想,谁赢了?两败俱伤吧。
就这样想着,嘴角挂着微笑,满身血迹的倒下。
跌地的一瞬间,被伊墨抱进了怀里。
没有人看清他是怎么动作的,只知道原先与沈老爷并肩已经走远的他突然出现在眼前,将大少爷抱在怀中。
而后两人一起,消失不见。
沈清轩醒来,身上无一根棉丝,正泡在温泉水里,甚是温暖。
睁开眼看了看四周,他笑了一声道:“你就这么把我带来,家里人会担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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