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个娘,从来,从来都没有抱过她,大约病得没了气力。
小时老夫人绝不允许她去瞧她娘,总说她娘“有痨病,要过人”
。
直到五六岁,她偷偷到后厢房去她娘,隔着粗麻布幔帐,她娘一直咳,她哭着拿手帕帮她娘擦嘴角,白帕子没一会儿被血染红了。
她娘直起身来,一张脸瘦骨嶙峋,颧骨突出得厉害,恶狠狠地盯住她,眼睛从未这样有神,“给我滚”
她吓得抹脸哭着跑开。
老夫人说她娘是病久了,脾气古怪。
檀生从此被拘得更紧了,待大了些,她娘病得不行了,神智不清,老夫人反倒不怎么拘着她了。
她就偷偷摸摸去瞧娘,她娘时醒时睡,醒了见她就笑着唤“阿九”
。
“阿九,家里的桃花又开了”
、“阿九,我给你买了绿糕”
、“阿九,你醒醒,你怎么不理我了呀”
说着说着就嚎啕大哭,哭得眼泪大颗大颗向下砸,砸在嶙峋的锁骨上。
可家里压根就没人叫阿九呀
也不知道为何,本应模糊的记忆,经历岁月的尘封,突然一下子变得十分清晰。
“高兴害怕不知所措要回家了,心情怎么样呀”
檀生如雷击一般回过神来,扭头见了张似笑似嗔,英姿勃发的脸。
是个男人,十六七岁,长衣直缀,手摇纨扇,眸灿繁星,说话一股京腔,不自觉地拖长尾音。
他肯定觉得自己可风流了。
真是风流呢,这么冷的天还临江摇扇,也不怕擤鼻涕
檀生淡定投去一眼,默默转过头来,再默默着江水,酝酿感情,语气极稳沉,“江水奔流,一望无际,八卦五行,星斗流山,万物有灵,均自有律。
江河水流滔滔亘古不变,心境随心,心绪随情,回寰难却。”
像念经。
翁佼听得云里雾里,再顺着檀生的指尖去,是觉得这赣水亘古由西向东,永难更变,很是波澜壮阔。
虽然没听懂,但莫名觉得很有道理呢
檀生笑一笑,朝翁佼福了福,道,“翁家大爷寻小女何事”
翁佼如梦初醒,“哦”
一声后,“那船老大,你预备如何处置你捉的人,要杀要剐都随你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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