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玚伏在草丛中,观察着大路的方向,这是尤俊交待的任务,虽然他不认识尤俊,但看陈大哥对他心悦诚服,林羽玚也打定主意听他的话,死死地盯着前方。
四周静静地,一个念头闯进了他的头脑中——乱军怎么会突然起攻击呢,莫非与自己有关?这个念头让他十分不安,他回忆起那天与周威说过的话,才想起周威怎么会突然出现,又怎么与自己交谈了几句就走了?这些疑虑让他心惊胆战。
他责备起自己:“唉,我真蠢,怎忘了把这些告诉陈大哥了!”
他多想赶紧找到陈大哥,把这些情况说与他听,他真希望得到陈大哥的安慰,并告诉他这一切与他林羽玚无关。
可是,自己片刻也不能离开这里。
林羽玚的心里纠结着,两个声音互相拉扯,一个说:“林羽玚,快去问清楚,你太难受了!
赵景为和赵景檀都在军队里,他们怎么样了,这都与你有关!”
另一个说:“林羽玚,守好,现在你的任务是守好粮草,这才是最重要的!”
林羽玚用力晃动头脑,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他停止了瞎猜,冷冷的同时又是极富力量地对自己说:“守在这里!
如果大祸是我酿成,我愿意承担责任!”
春寒料峭,还湿润的草丛让林羽玚感觉潮乎乎的,湿冷的感觉此刻却让林羽玚感觉很舒服,因为一切是那么真实,他在面对真实的问题,面对自己的抉择和人生,一股充满力量的暖流流遍他的全身。
契丹兵已退去,他们原意是削弱、打散郭武的军力,并不想占领这里,契丹兵很清楚,他们势力难及此处,不如培养傀儡,坐享其成。
城中已被乱军占领,杀红了眼的兵将还在各处翻找、抢掠还有价值的东西,断墙颓壁中是凄惨的叫声,城中留下的不是死尸就是已无法逃走的人。
陈大刀他们在外并不顺利。
陈大刀看过很多次这样的场景了,但每一次都让他心生悲愤。
他小心地躲过乱军的视线,细细地搜寻着,已经夷为平地的中牟不难搜,可是他与兄弟们到了约定处,却是大家都一无所获,看来城中十有八九是没有郭武了,那就往城边山林中去寻。
果不负所望,陈大刀在山林中寻到了郭武。
郭武藏身山坳中,去往那里的路有一段遍布荆棘,要不是陈大刀和兄弟们下了寻到他的决心,谁也不会再往里走。
陈大刀曾有缘见过一次郭武,还是四年前的事,那时的他意气风,陈大刀还记得他那紫红色的面容,神采奕奕,他的眼睛望向自己的那一刹那,似乎自带了一道晃眼的光,让人很容易被他的言语说服。
然而,现在,高耸的颧骨在郭武暗淡无光的青的脸上显得格外突出,半白半黑的头凌乱着,他的眼神中不仅有忧虑还有绝望。
身边仅剩的十几个人也是有气无力地或坐或卧。
陈大刀一抱拳,十分恭敬地跪拜在郭武面前,道:“拜见郭将军。”
郭武轻轻举起拳,回礼道:“陈教头有礼。
老儿已是一无所有之人。”
他的声音是惨淡的。
陈大刀安慰郭武道:“郭将军,何出此言,您英雄盖世,来日必能东山再起!”
郭武冷笑了一声,仿佛用力抬起头来,环视身旁的兵士们,慢悠悠地说:“老儿已过知天命的年纪,此去本想归附刘镇原,为天下百姓谋得几年太平日子,也为自己换得几天安宁。
谁知,哈哈哈哈”
郭武大笑,满是绝望,“谁知这支乱军中竟然有契丹人,周威这贼子露出了狐狸尾巴,这到底是乱军还是谁的鹰爪,老儿真弄不清了,老儿糊涂了。
不打了,不打了,不打了!”
陈大刀闻言,知道郭武不仅因为此战败北而不愿再打,更因他本也盼着过安宁的日子了,这一仗让他心凉了。
陈大刀心道:“唉,哀大莫过于心死,郭武已无再战之心,劝也没用了。”
陈大刀又一举拳,道:“郭将军保重,您重整旗鼓,重燃雄心。”
郭武听陈大刀不再极力劝说,而是出言安慰,也知他在给自己台阶下,便道:“多谢陈教头。
老儿虽无战之心,但一人一定有,而且雄心勃勃,此人便是赵景为。”
“哦?赵景为在何处?”
陈大刀听到这个名字,内心一喜,追问道。
郭武黯然神伤,道:“不知道他在哪里,但一定活着,嗯,一定活着。”
陈大刀听他这样一说,心里凉了半截儿,心道他也是胡乱猜测,毫无意义地点点头,道:“但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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