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初这孩子倒是一点没脾气,不亢不卑,也不反抗,可能是从小就没接受过什么善意,打骂凌辱对他来说都习以为常了。
他随意抹了抹淋在身上的汤药,转身在他带来的托盘上翻找,过了一会儿,跟没事儿人似的,继续过来给孙一胜上药,动作轻柔仔细,不带一点儿情绪,孙一胜在旁疼得龇牙咧嘴。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饶是无赖如孙一胜,面对子初这样逆来顺受的性子,也没办法太无理取闹了。
“诶,我说,”
夜漓忍不住出言讽刺:“你好歹也是个习武之人,怎么跟个娘们似的,整天叽叽歪歪的,你腿没了是子初的责任吗?别自己有气,就要让别人也不好过”
“滚!”
孙一胜怒火中烧,歇斯底里地喊:“都给我滚出去!”
“滚,就滚,自生自灭去吧!”
夜漓的嘴毒可真是天生的,又或许是受了洛梓奕的影响,反正就是不一般,吵架没输过的那种。
鹤青怕夜漓和孙一胜再起争执,他两都是病号,未免他们起冲突,伤上加伤,急忙将她跟子初带离。
原来外宅到国师府真的有捷径可走,中庭西侧有一个暗门,其实也不十分隐蔽,只要留心的话都是能找到的,子初说在外宅建造之初,这个门就是为了两府通行方便用的,后来外宅慢慢被用来接待外客,出于安全考虑,才不公开这个出入口的,但事实上国师府的老仆很多人都知道。
子初回到住处,换了一身衣服,穿着一件青灰色的罩衣出来,看上去温文尔雅,素净得体,哪有一点奴隶的样子,夜漓瞧着不免又是一番叹息。
她问子初:“孙一胜这样对你,你不生气吗?”
子初温良地笑道:“有何可生气的,小人虽没读过什么书,也不识几个字,但国师大人常常同我说,休怨我不如人,不如我者尚众,这世上本就是不公平之事居多,若我有什么不满,便须勤勉努力改变这世道,抱怨、生气又有什么用呢?若是无力改变,至少也不能为外界所影响,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人只要清清白白地活着,就没什么抬不起头的。”
夜漓没想他小小年纪,竟有这番体会,普通人活了一辈子尚且想不明白,实属不易,可算得上是通透。
毕竟没有人说得清楚,为什么有的时候人的尊严一文不值,有的时候却又千金不换。
夜漓这几日心里乱得很,眼前局势不明朗,理不出半点头绪,她每天在别院,百无聊赖地看着子初忙进忙出,不是去照顾伤员,就是伺候府里的那些“大人”
,而她就坐在石凳上嗑瓜子,瓜子壳吐一地,子初好脾气地给扫了,过一会又是一地
鹤青也甚为悠闲,坐在夜漓身边泡着茶,死死盯着不让她出门,说这一次非得等她身子大好了才能出去,夜漓哪里闲得住,但转念一想,鹤青受伤也很重,不能让他陪自己出去冒险。
行吧,那就都养养吧。
她想在国师府内打探消息,辅官等府内之人又被卫云长看得死死的,一言一行均在他的监视之下,只得作罢。
这日瓜子嗑得无聊了,夜漓又跑去子初的屋子,子初正在清洗自己的衣物,见夜漓来,便给她取了些茶点零嘴吃。
夜漓也不客气,接过来大啖,随口问他:“今天不用去孙一胜那儿了?”
子初淡淡地笑道:“去过了。”
夜漓看着他手中清洗的衣物,明白那不知好歹的孙一胜又胡乱脾气了。
子初不提,夜漓也就不再问了,她这几日想来想去,还是疑心国师,于是问他:“诶,对了,你可知国师在北岐国为何不受待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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