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凤鸣笑道。
“但我偏是喜欢叫她湘夫人——湘夫人为了要杀我,竟肯离了湘君——这罪过大了,可不好随意扣在我身上。”
只见他说话间似乎想笑,奈何颊上那道伤实在太长太深,连笑都没法笑得出来,面部一动之下,反而又痛得厉害,逼得他不得不用手按紧了包扎,才把这么长一句讲完。
“不是这么说,毕竟原来跟她说好了要帮她个忙。”
君黎却没心思开玩笑,将临安之行一事也说予他,又道:“先前也给她算过一卦,看出来她若独自行动,九死一生,所以我多少还是有点担心。
两相比较,我倒宁愿她来找你了。”
沈凤鸣还是捂着脸,道:“你不是说她留了封信?写了点什么?”
君黎便将信封取了,打开了信口让他瞧那一段树枝:“什么都没有,只有这个。”
沈凤鸣也是皱眉:“这是什么?”
便伸手将那树枝拿过来,凝目看了半晌,忽然面色微微一变,叹道:“说你笨,你到今天都不开窍!”
君黎一怔,“你晓得她意思了?”
沈凤鸣便将那树枝举高,望着他,悠悠道:“‘山有木兮木有枝’——下一句是什么?”
君黎便接口道,“心悦……”
他才说了两个字,忽然便停了口,目光撞上沈凤鸣的目光,面色已经僵住了。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这两句歌,他还是知道的。
便只说出口两个字,他像是一下子吓到,立住了一动也不动。
沈凤鸣用鼻子笑了一声,“你不会真的到今日都没觉?”
君黎还是愣愣站着,半晌,才喃喃道:“沈公子,你这玩笑开得却大……”
见沈凤鸣还是这么幸灾乐祸地看着自己,他不由申辩道:“但我……我是个道士啊!
她——她又是什么样的姑娘——何时将我放在眼里过;她也明知我是个出家人,怎可能会有如你所说的这种事。”
沈凤鸣睨着他道:“你这些理由与我说也没用,关键要能说服得了你自己。
她对你有没有意思,你不可能一无所觉,仔细回想下便知道是不是我在开玩笑了。”
君黎是在努力回想,但这样的冲击太过突如其来,他脑中一时纷乱一片,连回想都变得寸寸零乱。
第一次与她在两浙路上的小茶棚相遇,他就插手管了她的闲事;第二次在白霜坟前再次偶见,他却偷听了她与别人说话;第三次她到顾家对面的茶馆见他,他正在满心犹豫,下不定去顾家的决心;第四次她在鸿福楼顶出手帮他,是因为他一个人根本斗不过对手;第五次就是半个月前的重逢了,他只记得那时自己打断她唱了一半的一曲《湘君》——便这样短短的几段遭遇,何时有过令她钟情的可能?
他还是摇摇头,头却已经埋进手里去了。
“湘君大人,你就承认了吧。”
沈凤鸣道。
“早在半个月前我就跟你说了,你却连听都不肯听半句。
怎么,现在晓得了?不敢说话了?把人气得跑了,竟还好意思出来找她——哼,找到了她之后,你又打算怎么办?人家可是特意避着你了,你还要把她拉回来,每天拿这身道士装扮在她眼皮底下折磨她?”
君黎呆着,不说话,隔了一会儿,方闷闷地道:“那我要怎样?”
沈凤鸣凑近,“你打算还俗么?”
君黎径直摇了摇头。
“那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沈凤鸣直起身。
“千万别再出现在她面前。”
君黎怏怏道:“但我也不想她一个人身入险境,没人照应。”
“哼,有没有人照应又怎样?说到底,如果你从没打算还俗入世,就到此为止一拍两散吧,否则你照应得了她一时,却迟早害苦了她。
不过若是我啊——嘿嘿——有这样好事管它什么修道不修道,趁早收下了。
——你别想不开啊,真的不还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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