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瑨应了,转身离去,走了两步,又回来道:“六郎,纥石烈执中来得蹊跷,你若有所决断,无论进退,都须得立即告诉我们。”
“那是自然。”
此时范阳城下两阵渐渐对圆。
两支军队的规模都不很大,纥石烈执中所部兵力较少,约莫三千上下,但愈到前敌,队列愈是严整,肃杀之气仿佛要冲阵而出,又仿佛阵中蹲踞着可怕的怪兽,随时腾跃飞扑。
杨安儿所部约六千出头,数量多些。
毕竟涿州民风好武,而近年来对朝廷不满之人更是多如牛毛。
杨安儿南下北上一趟,沿途挟裹人丁,兵力膨胀得厉害。
因为队列松散的缘故,乍一看军阵的面积是敌军三倍以上,声势更要煊赫多。
在郭宁眼中,那些乌合之众就只配摇旗呐喊,当不得数的。
唯有全军后方的高地附近,千余人的本部非同寻常……那便是铁瓦敢战军的本部,再加上这几日挟裹以后再精选出的北疆剽悍之士。
他们一旦结成坚阵,便霍然井然有序,其姿态与此前郭宁在夜战设伏时所见不同。
人人披甲,个个昂然,自生一股刚强坚毅而浑不畏死的气概,不愧是从泰和年间造反以来,久历风波而骨头仍硬的反贼!
两军聚拢,尽皆肃然。
原野荒凉,有风呼啸而过,起初带来范阳城上守军的喧哗,后来也不知怎地,守军寂然无声,不再言语。
李霆眯眼看了阵:“胡沙虎这狗东西,打算先攻!
他会先用步卒推前,压制杨安儿部下的松散前阵,然后以左右拐子马包抄击破。
一旦杨安儿的本部投入战场,则以拐子马牵制,重骑伺机强突。”
“没错。”
“至于杨安儿这边……他这布阵,等若将松散前队分为左中右三路,护住中军。
那就是打算凭借兵力优势稳守,然后……然后,用他的中军步队……不对,他还有一支骑兵,你们看,在更后头。”
说到这里,李霆一时语塞,他皱眉想了想:“我竟看不懂了,这样一来,这支骑兵能济得甚事?那不是很被动么?那不是给胡沙虎这狗东西占了便宜?”
听那这么说,几名军校个个神色不愉,有人嘀咕道:“那可不成!”
李霆又看看郭宁。
郭宁揪了揪下颌处新蓄的胡髭:“杨安儿还是很警觉的,他知道我们在附近。
你看那支骑兵的位置,非常适合截断由南向北的大道……那是用来防备我们的。
除非我们现在大摇大摆收兵,否则那支骑兵就动不了。”
“这倒有点尴尬了,倒似我们与胡沙虎那狗东西合谋。”
李霆点了点头,低声骂了一句。
杨安儿所部此前突袭溃兵营地,与郭宁等溃兵首领便算结下了仇,后来虽说暂时言和,彼此都知道,不过是各有图谋,不得不尔。
到了杨安儿起兵箭在弦上,代表涿、易、定三州地方武装势力的靖安民与郭宁达成了默契,两家各自起兵北上。
这两支兵,并不曾与杨安儿所部正面对上,但威慑的意思却至为明确。
他们就是在堂堂正正地告诉杨安儿,造反可以,敬请随意,但若侵犯了两家从涿州北部到雄州的势力范围,那就万万不可。
所以杨安儿攻打雄州只用偏师,逼出了伯德张奴几首诗句就走。
那并非伯德张奴善战,而是郭宁所部将至,明摆着视雄州为禁脔的缘故。
这形势自然出乎杨安儿的预料,但他却没什么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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