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的“弄(念平声)我”
的弄是“脏话”
,带那种意思,不经意间从她口中飙出来,她纯粹是表反感,你别想还会有其他。
可钱武还是觉自己“占便宜”
了,顿时就面绽笑容,更谈不上冒火。
张滑笑着打圆场:“好好,队长,莫争了,动手!
上午把她的墙挖完了,就叫别的要挖墙的户来看一下,保证完成得快得很——
“钱娥,你不要站起来了,拆你的房子还要你动手,你坐!”
钱武把张滑盯一眼,该叫她上山割草,叫她坐!
刚才“弄”
字的余温犹存他就盯一眼而已。
张滑等便首先上房稀里哗啦揭她家的瓦,瓦缝和桷板檩子上多少年的灰渣趁势而起,闭着嘴巴屏住呼吸揭的揭传的传。
钱武叫道:“小心不要掉落在墙根下了,挖墙的时候戳脚,混起当肥料下田更要不得!”
便抽身走了。
瓦揭光后在熹微晨光中拆桷板和檩子,有钉子得小心。
挖窗框和门时日头都升起老高了,去吃饭。
然后便开始挖她的墙。
拆屋梁时钱娥就站起走了,在瓜子缠坐了一个上午。
钱武来带她到借住之所去找不到人,只得叫孙尖安排人帮她搬家什。
一连几天,西空山被刀砍得簌簌地抖,烟呛得啌啌地咳。
人们以为是风造成的山林、老藤和蓑草在抖,山谷的风像在咳嗽,其实是山本身。
年年岁岁、岁岁年年,砍柴的、割牛羊草的,乃至沤青肥的,都从来不连根刨啊。
更不说会把一线天中百年老藤、无底罅壁千年地衣都砍了铲了钩出来了,把长在山沟沟山背背上的兰芷菌桂申椒芜蘅全都挖去堆捂了。
老山从未受过自己所生所养毛发子孙被这样剃个精溜光,其实倒不如一把野火烧去,明年春天又生,老山倒还痛痛快快。
镇上阳沟阴沟、干沟水沟兜底朝天,老屋深巷土团翻滚、尘龙游走,街沿屋角寸草不生,光村与老山颓然相望。
老地皮铲得光光生生,铲地皮的男男女女都打成了花脸。
爱好的女人回家几盆水都洗不净。
人们从头到脚花儿麻塔,手掌脚板尽是黑壳壳血口口,顶多拿衣袖在汗水津津的脸上抹两下,就凭出工牌去打饭吃。
现各队都有专门种菜的蔬菜组,来保证顿顿都有清水煮白菜,上面飘一点菜油花。
吃饭按劳力分一级二级三级,娃儿为四五级。
一级一天有七八两米,中午半斤,早晚各一瓢稀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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