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好面对面坐着。
银朱举着盛满梅花酒的小酒盏,品酒间眼睛略略扫向嘉禾,握着酒盏的手紧紧扣住杯壁。
那日在诗社门前的场景历历在目。
朱红小笺在赤烈火光中一点一点化成灰烬,诗社被查封。
围在诗社前的人对着她指指点点,有笑话她的,有好戏的,往日那些仰着脖子她的人纷纷变了嘴脸。
白子墨笑眯眯地着她“银朱姑娘这诗写得着实感人,只不过这诗中写的穷生与官家千金相互慕”
“我家大人托我问您一句,这事”
白子墨揶揄地笑问她,“有过吗”
从未有过,她没有慕过沈云亭,沈云亭亦是。
可从未有过又如何
她平生所有的屈辱之刻都是程嘉禾给的。
从小奶娘就告诉她,她是爹爹的骄傲,是全京城最美最出色的姑娘,没有人能比得上。
曾经她也是这么以为的。
爹爹不喜她,可她足够出色,足够他引以为傲。
直到及笄后,姑母属意她做太子表哥的正妃。
她原以为无论从任何方面她都会是表哥的最优选。
却在无意间听见太子表哥与爹爹坦诚,他无意娶她。
她永远记得太子表哥在她爹爹面前,目光坦然毫不避讳地说“比起银朱表妹孤更想选永宁侯府的程姑娘。”
爹爹脸上一点也没有自己女儿被比下去的不快,还打趣着问他“哦为何”
“不瞒老师。”
他笑道,“程姑娘她她哪都可,孤很喜欢。”
虽然之后,太子表哥还是因为种种原因与她定了亲,可她知道,她输给了程嘉禾。
幸好程嘉禾是个傻蛋,喜欢一个她不要的破落户,这辈子也别想再在她面前抬头。
可所有的一切都好像在打她脸一般,她不要的破落户却成了大邺丞相,群臣之首。
一股挫败感油然而生,起初她只是想处处胜过程嘉禾,久而久之这份不甘心变了味,只要程嘉禾又一点好,她便浑身不痛快。
让程嘉禾过得不好仿佛成了她的执念。
她的骄傲不允许程嘉禾有一点比她好。
可程嘉禾偏就过得很好。
明明是罪臣之女,却因有个位高权重的丈夫,即便是三皇子妃也不敢轻易小瞧了她。
那些见风使舵之人,变嘴脸最快,围着她嘉禾长嘉禾短的,仿佛她们之间有多熟识似的,无非是想卖沈云亭一个人情,讨些便宜罢了。
赏梅宴结束,她那位丞相夫君还亲自过来接她回府。
银朱着嘉禾离去的背影,手心被指尖掐出了红印,眸色晦暗不明,仿佛陷入了深思。
她不会输的,永远。
这几日沈云亭早出晚归几乎忙得不见踪影,嘉禾没想到赏梅宴结束,沈云亭竟会过来。
嘉禾小步跑到他身旁,笑着问他“你怎地过来了是来接我”
沈云亭轻描淡写地道“恰巧路过,顺便。”
嘉禾望向马车车轮上的泥,心想这个顺便还真绕了不少路。
“别愣着,走吧。”
沈云亭伸手扶着嘉禾上了马车,马车轱辘轱辘驶回丞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