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新社

第39章(第1页)

从跨进门的那一刻,贺衡的目光就紧紧锁着他,郁慈不安地往沈清越方向偏了一步。

这轻轻一步,却让沈清越勾起嘴角,而贺衡看着,眸色也暗了下去。

郁慈敏锐察觉出气氛不对,却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僵在那里。

毕竟,他和贺衡并不是那种见面后能坦然问好的关系。

最终是沈清越先一步打破僵局,他自然地牵起少年的手,将人引到另一边坐下。

“贺二爷来的倒早。

我和阿慈要离开柳城了,走之前想将些旧事处理干净,所以才请双方见一面。”

他姿态亲昵地唤着“阿慈”

,将自己放进另一半的角色里,可少年除了神色有些僵硬,却也没有反驳。

贺衡掀起眼睑,淡声道:“谈什么?”

男人态度还算配合,郁慈揪着的心终于放了一半。

也许……他已经想通了。

郁慈心中忽然生出一点隐秘的期待。

“阿慈心软念旧,如今要远走了,便想将贺家主的骨灰带上,还望二爷成全。”

沈清越神态豁达,仿佛是位大度的丈夫,并不计较妻子对于前夫的惦记。

毕竟,都死了不是吗?

郁慈坐在那里,桌下的手紧张地攥成一团。

贺衡忽然直直看过来,他心口一跳,就听见男人说:

“怎么,他承认自己是贺夫人了?”

郁慈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执着这个问题,但在男人冷然的目光中,他还是白着脸轻轻点了点头。

嗓音里带着不仔细听就无法察觉的颤抖:“我是贺夫人。”

那些隐秘的轻视、讥讽,和难以抹去的自卑心绪,并不能抵消“贺夫人”

这个身份带给他的一切。

如果没有遇到贺月寻,他依旧是那个拿不出钱将所有米店都赊了一遍、住在漏风漏雨破棚里的郁家小子。

郁兴不会来赌场赎他,他会被卖给最烂的窑子,然后在某个寂静的夜晚,因为染上脏病而全身溃烂地死去。

就像暗巷里那具破草席裹着的光裸女尸一样,大片大片糜红发白的腐烂伤口。

也许,等不到那一天,他就会先一步结束自己这发臭发烂的一生。

郁慈心忽然像浸入寒潭,发冷,却落到了实处,他又重复了一遍:

“我是贺夫人。”

炉火未消,袅袅的茶香盈满室内。

贺衡将支在案上的手放下去,军靴轻抵,上身往后倾,却没有靠在椅背上。

很难形容他此刻的表情,似乎脸上的每一寸肌肉,每一丝纹理都在慢慢绷紧。

明明一案之隔,郁慈却莫名觉得男人周身笼罩着怒气。

可那双淡色的眼里却并非以往的冷冽,有什么在一点点碎裂,像古松顶上经年冻雪终于落了下来——

那是一种显而易见的悲伤。

……悲伤什么?

这难道不是他想要的答案吗?

郁慈低下头不再看男人,垂下的手指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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