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嫣然的脑子里尚在想着,春来还复发,用不了多久,这些枫树便该抽出细细嫩嫩的绿叶,为再一次的霜林染醉,慢慢燃烧殆尽那一抹青翠的绿,绽放出凋落之前的极致美丽,就像杜鹃泣血一般的殷丽华美,可她却再也见证不到,寒山寺这年复一年,却又依旧美好无比的景致,下个月的初一,天气再好,她也不能再踏出府门了。
那时,想必这些枫树,已然挂满青嫩的翠芽,生机勃然。
意外之所以称之为意外,本就是因为,它常常发生在人的意料之外,就像很多年前的某一天清晨,那也是一个平凡的一天,如果非要说道说道,那一天有什么不平凡之处,那也不过是离乔嫣然穿越到这个陌生的朝代,越来越近而已,大多人都不会这么想。
甚至连乔嫣然也没有想过,她竟会到了古代。
那一天是个周末,她漫无目的在街上行走,城市的街道总是车水马龙,人行道也是人潮涌动,后方有异常的骚动时,她还没来的及回头看去,已不知被谁大力推了一下,直愣愣扑跌到马路中间,刺耳的摩擦碰撞声中,她轻飘飘的飞起,又再重重的落地,意识最迷离的那一刻,耳边响起无数的嘈杂声,却离她越来越远,只有血花缓缓绽放开来,晕眩了她的眼睛。
她的世界就此黑暗下来。
这一天本是月初,她一如往月的来寒山寺进香,寒山寺的辉煌殿阁,依旧气势宏大,巍峨华丽,每次必行的千层青石阶梯,依旧被清扫的干干净净,就连迎接香客的小沙弥,依旧脑袋锃光瓦亮的秃着,一切如寻常的宁静之景,谁也不知,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却潜伏着一触即发的尖锐萧杀。
一切都来的那么突然。
常青惊恐的声音响起时,箭矢似夏夜漫天的流星一般,密密麻麻的团射而来,坚硬冰凉的箭头没入胸口的那一刻,那一声脆利的轻响,就像梦中心碎的声音,伴随而来的是,许多年前,那种轻飘飘飞起的感觉,无处着力,无处可依,无处挨靠,那是一种惶恐到极处的可怕感觉,一如许多年的那一天。
待再度重重落地时,又会有那种濒死的疼痛,漫天匝地的袭来,乔嫣然尚清晰的记着,死亡来临前的最后感觉。
好似粉身碎骨了一般。
漫天匝地的痛感已然席卷而来,却依旧没有重重摔落在地,模模糊糊中,似乎有人接住了她,终于有处着力,有处可依,有处挨靠,乔嫣然突然不再那么惶恐,日头那样的温暖明亮,她却像全身浸泡在冰雪中一般,寒冷彻骨。
冷到心头好似被重重冰雪掩埋,几乎再无法呼吸。
她依旧在空中飘着,那感觉好像乔庭然背着她,将他得意洋洋的轻功,发挥到了唯美的极致,好似穿行在风中的鸟,自由自在的飞翔在天空,吃力得偏过眼去,入眼只有浓墨的黑,不是银雪的白,不是乔庭然,乔庭然最爱穿雪一样干净的颜色,也不会是盛怀泽,他的衣裳除了象征帝王的明黄色,最喜爱穿明紫之色。
周围仍有流星似的箭矢,紧紧逼来。
这样大的刺杀阵势,盛怀澹,是不是又是你。
似乎只是一瞬那样的短暂,又似乎过了一世那样的漫长,等尘埃落定时,已然垂目的乔嫣然被轻轻放下,尖锐锋利的箭端当胸贯穿,衣襟上一团殷殷的黑红血迹,已缓缓氲散开来,胸口凉凉的,好似有一抔寒冷的冰雪掷入心头。
乔嫣然只觉疼到浑身发冷,嘴角却溢出热热的血来,费力睁开眼睛,眼前却是薄雾一般的模模糊糊,耳边哭哭嚷嚷又吵吵闹闹,她却一句话也听不清。
前世今生的一幕一幕,如浮光掠影一般迅速划过,最后只凝固在当下的这一刻。
朦朦胧胧中,乔嫣然终于望到那一张脸,近在咫尺,冷若寒霜的严肃着,原来竟是他啊。
嘴唇只剩了哆哆嗦嗦的力气,声音轻若一丝羽毛,低若一缕尘埃,春日湖面的最后一层薄冰般,有着一碰即碎的涣散融化,乔嫣然只能艰难的问出一句话:“我……是不是……快要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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