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骆宁睁开眼时,觉窗外比平时更亮一些,他怔愣了片刻,想起来今日是霜降,外面落了霜,而不是他醒晚了。
不过,今日是休沐日,不用急着起来。
这也是秦婉的周全了,纳妾还给他算好日子。
骆宁低头看了看,秦婉还睡着,侧身抱着他的手臂,白皙的脸庞半埋在被子里,大约睡得暖和,两颊略有些红,看上去很可爱。
他微微低头吻了吻她的,想起昨夜的事。
昨夜回来后,他又在沐浴时要了她一回,秦婉被折腾地狠了,一沾床就累得睡着了,而他却抱着人在黑暗中久久未能入睡,只因他忽然觉察到,自己原先想得或许太简单了。
一直以来,他都很清楚,秦婉自己未必那么在意子息的事,她在意的是他骆宁因她而一辈子没有子息,可他明明已让她明白,子息对他来说也并不重要,其他该谈的隐忧和顾虑,他们也都坦诚地谈过了,秦婉为何还要如此执着,甚至不惜给他纳妾呢?只是钻了牛角尖吗?
他试图探究其中是否有更深的缘由,他回想起了许多,他们之间的相处,他们之间的对谈,秦婉的情绪变化,然后在某一瞬间,犹如福至心灵,他蓦地抓到了自己一直未曾注意到的、大概连秦婉本人也还没有完全意识到的问题。
自十六岁那年牵着他的手回家,秦婉教他读书写字,护他不被人欺负,用刺绣养菊抚养他,供他所有笔墨书籍,供他上京赶考,这么多年,柔弱又坚强的秦婉一直处在保护者和养育者的位置上。
可自他入仕开始,他们的关系就彻底颠倒了过来,他成了那个保护者,她什么也不用再做,每天只要以自己喜爱的琴棋书画为乐就好,每天在家等着他回来就好。
如果她的父亲没有出事,她还是那个尚书千金,秦婉或许会觉得这样的生活理所当然,没有任何问题,因为曾经的她就是如此生活的,因为其他的贵家女子都是如此生活的,其他略有些家底的人家里的女子也都是如此生活的。
但经历了那么多残忍打击、那么多贫苦岁月的秦婉还会这么觉得的吗?
不,她已经习惯了自己的存在更有意义,所以她在现在这样的生活里无所适从了,她找不到自己的价值,她感觉不安。
所以上次为他的事写了小词,去找信王妃时,即使被人冷嘲热讽,秦婉依旧很高兴,因为她短暂地找回了自己的价值。
所以秦婉想为他生个孩子,因为那是眼下她能为自己找到的最大价值,也是世人眼中一个女人最大的价值。
要是自己生不了,那就给他纳妾,她可以抚养和教养孩子,那是一个当家主母的价值。
思及此,骆宁默默叹了口气,他想给秦婉最好的,可一不小心,好像让秦婉觉得自己成了他的附庸。
这时,秦婉的呼吸节奏变了变。
骆宁知道她醒了,刚想低头吻一下她的额,秦婉闭着眼翻了个身,朝向床里面蜷了起来。
骆宁:“……”
昨夜的惩罚和荒山里那次可不一样,那次秦婉生气占了大理,他说服不了人了,所以用强制胁迫她,可昨夜,虽说骆宁想明白了秦婉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的心境,他也心疼,但他还是坚定地认为错在秦婉,秦婉因此与他闹别扭没问题,可他也不心虚。
骆宁先坐起身,然后将秦婉的脸从衾被里扒拉出来,让她裹着被子也坐起了身,再将人掰过来面对着自己。
“还觉得自己没错?”
骆宁问。
秦婉侧过脸不作声,雪白的脖颈因侧头,露出了骆宁昨夜留下的痕迹。
骆宁移开目光:“你有没有想过,昨晚我回来,看到那女子,会是什么感觉?”
秦婉依旧不回答。
“你觉得都是为了我,我却只觉得,”
骆宁顿了顿,“只觉得你把我推给了别的女子,只觉得你根本不在意我的感受,只觉得你心里也许根本不像我爱你那般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