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反复强调她别反悔,苏玥正好也想强调一点“你们也不能反悔,我会让我父亲每个月给我写封信,如果被我发现你们拿了他的那份,或者哪个月信不到,我一定会让你们加倍奉还。”
也不知怎么回事,分明苏玥只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女娃,可她那冷棱子似的声音,竟有着令人胆战心惊的魔力。
黄继熊听后,半个不字都说不出来,忙答应她,甚至举手发了个誓“行,只要你每个月按时把东西寄来,放心,从此以后我不会为难你爹。”
见他如此上道,苏玥也不再多说什么,道了句谢后,黄继熊神清气爽地走出房间,外面四娃子哀嚎的声音早已听不见,大约是被他娘送去赤脚医生那边去了。
苏玥第二天起床,黄继熊特意高兴地给苏玉修放了半天假,让他们父女俩进行最后的温存。
等午饭吃过后,苏玥拎上行李准备赶路,黄继熊大发善心,让大妮儿送她到车站。
苏玉修本来也想请个假送她去,但苏玥不让,说是路途遥远坐车太累了,让他在宿舍里好好休息,她已经跟黄继熊打点好了,往后给他的活都是轻巧活计。
见到女儿千方百计为自己谋划,苏玉修百感交集。
更多的,是骄傲,是感动。
他想,或许真的像女儿所说的那样,他还能再重新拥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而那一天,不会久。
不会太久的。
挥手道别,转身的一瞬间,父女俩心有灵犀地落下一滴泪。
经此一别,往后再见,只望珍重,再珍重。
昨日一场大雨,把沐浴在寒风中的鹿城更添一份冷,清风拂来,撩过肌肤,有种战栗的酥麻感。
好在太阳如约而至,阳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大冈山脚下升腾起一片雾霭,锯齿形的山峦被朦胧的雾气涂上抹异常柔和的乳白色。
穹顶云层稀薄,覆盖在一望无垠的田野,站在山腰,能见那头的碧蓝天际十分有层次地从头顶淡下来,一直淡到与地平线接壤。
牛车艰难地翻过一座木桥,总算到达了目的地。
“乔家小子,又来村里修农器啦”
木桥下,是一条干涸的渠道,渠道两旁站着几个扛锄头的大姐,粗衣麻布,头戴灰布巾,典型的当代农村劳动人民面孔。
乔景明跳下牛车,冲车把式挥挥手,才应道“嗯。”
几个妇女结伴着慢悠悠走上坝子“有空去俺家转转,帮俺修修大牛新买的自行车。”
陈家婶子当兵的小儿子去年退伍回来,转业在市政务局谋了份好差事,这才工作一年多,就攒票子加上转业费安置费,给他老爹爹买了辆自行车,还是飞鸽牌,全村仅此一户,就连支村长家都买不起,可叫人好生羡慕。
这不,跟在陈婶身边的妇人都比往日多了不少。
“才买来几天呀就坏了。”
有个妇女调笑她。
“你懂啥。”
陈家婶子斜眼睨她,鼻腔里哼出一道不屑的声儿“城里人说这自行车就得时常保养着,得让它寿命长点,一你们就没眼见。”
其实自行车压根没坏,她就是想让乔景明这个懂行的人帮忙瞧瞧,她怕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她家老头子骑坏了。
那么贵的东西,坏了可得不偿失,金贵的自行车当然要好好惜。
一个妇女酸溜溜的“要那么长的命干啥指望它给你养老送终啊”
“去不会说话就别说。”
她有个争气又孝顺的儿子,怎么会为养老发愁,这些个没见识的妇人,见天儿的就会说酸话。
陈婶不屑地轻哼声,妇女们哄堂大笑,晃着锄头朝乔景明走了过来。
“乔家小子,是要去支家吧咱姐儿几个正好要去那边干活,一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