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人闲不住,最走街穿巷,在这个偏僻的农场简直要憋出毛病来,一听到可以下山采购建筑材料,立马自告奋勇当采购组组长。
天公作美,连日放晴。
陶南风带着大家平整场地,从修路队借来卷尺放线,在地面撒上石灰定好位置,直起腰对魏民说“开挖吧。”
魏民家里兄弟姐妹多,母亲操持家务,全靠父亲一个人的工资过活,日子过得艰难。
他在家经常干力气活,做煤球、锄草种菜是把好手。
听到陶南风这一声,魏民往手中吐了一口唾沫,高高扬起锄头,沿着石灰线向下狠命一挖
“叮噔”
铁器砸到石块,发出刺耳的声响。
魏民手被震得发麻,刨开面上泥土,底下果然是一块山石。
石头灰麻色,坚硬无比,磨盘大小。
如果这一块场地之下全是石块,那就难怪黄兴武那么笃定自己三十天之内盖不好房子。
陶南风思索片刻“遇到石头先不挖,把土层部分挖出来我。”
魏民带着几个精干的小伙子,吭吭哧哧地沿着白线挖过去,半天功夫下来,地槽部分露出本来面目。
石头与土层的比例为11。
一半的石头,一半的黄土,夹杂在一起,墙下如果要做条形基础,真的很不好挖。
可是,土砖砌墙,墙下没有基础可不行。
陶南风眉头微皱,却听到黄兴武阴阳怪气的声音“生意气,纸上谈兵,可笑啊可笑”
魏民气呼呼瞪了他一眼“少说风凉话。”
几个基建科的人扛着一根刚砍下来的木头向前走,黄兴武在一旁指挥,一眼到他们挖出石头,心情十分愉快。
“都是知青,差别怎么就那么大呢。
上面几组德县、南县过来的知青可没你们娇气,茅草房住得蛮好,没听谁叫苦。
就你们江城来的知青尊贵,非要修什么砖瓦房。”
知青点总共六个,修上面五个知青点的时候基建科还用了点心,建在背风向南的山坳,木柱、木梁、木屋架搭好主体框架,竹片、树枝捆绑钉牢再糊上稀泥,有效抵挡风雨。
屋顶虽然也是茅草,但细密紧实,每隔一段时间会加固,还发明了独特的压草木条,不至于风一吹就跑不见。
或许是知青们老实,修到后来基建科越来越不用心,轮到江城这二十个知青,不说主体框架胡乱对付,连选址都是随便找了一处,正对着风口。
陈志路的舅舅是基建科科长,耳濡目染之下多多少少懂一点基建门道,他抬手擦了把额头汗珠,扯开嗓子问“敢问修知青点上面拨了多少工程款多少用在盖房子,多少用在烟酒茶”
这一问正捅中黄兴武心窝,他面色一变,虎着脸说“这都是领导操心的事情,你们这些知青懂得什么,赶紧盖房子去吧。”
说罢,他没敢再嘲讽陶南风,丢下一记白眼便离开了。
陈志路着他的背影嘲讽“你们他的模样,像不像一只大白天在竹林里窜的黄鼠狼”
魏民一听,笑得喘不上气来“你别说,还真像上次我们在竹林抓了半天没抓着,那黄鼠狼瘦瘦小小,跑得挺快。”
其他知青一听,都笑了起来“正好他姓黄,以后就叫他黄鼠狼吧”
于是,黄兴武得了个绰号黄鼠狼。
听到身后传来阵阵嘲笑,黄兴武牙槽紧咬,面孔显得有些狰狞。
当年向建管系系花、心中女神范雅君表白的时候,同学们也是这样嘲讽自己。
他突然站定,转过身着陶南风。
她正低头察眼前挖出来的山石,后颈莹白如玉,身形纤细似竹。
黄兴武冷笑一声,心里想着满山都是这样的大石头,人工开挖至少得花上两个月时间,当年自己参与场部办公楼修建的时候,凿一天石头下来胳膊酸软,第二天抬都抬不起来。
这一回,我你怎么盖房子
图纸画得再漂亮,那又怎样不了解实地情况,终归是纸上谈兵。
在内心咒骂一番,黄兴武这才心满意足地领着工人向山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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