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春六
自打放权给公孙玘,沈裕这两年已经不大过问朝政要事,只是顶着虚衔。
唯有遇着十分紧要的事宜问到他这里,才会帮着分析指点几句。
他也很少会为徇私情,动用公中的权利。
但这回是个例外,在一次昏迷后,他着人请了公孙玘,随后数道加急信件发往漠北。
沿途诸多驿站随时待命,漠北沿线诸镇闻风而动。
其中有昔年沈氏帐下残存的旧部,得知这位曾经的少将军病况后,更是恨不得掘地三尺,寻得那位医师。
在堪称“天罗地网”
的搜寻之下,终于寻到了失联许久的颜青漪。
而紧接着,商陆轻装简行,昼夜星驰赶赴长安。
一路上驿站畅通,陆续换了数匹汗血宝马,终于得以归来。
他累得已近神志不清,在大门外见着执意归来的容锦时,紧绷的精神一松,险些栽倒在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随身带来的信件给了她。
颜青漪要晚几日才能归来。
所幸她这两年北上,甚至不惜以身犯险潜入漠北故地,终有所得,也琢磨出解毒的方子。
随信寄来的还有一束花。
千里而来,已近干枯。
颜青漪在信上提及,自己亲至昔年战场,见“梵天原血土之上,枯骨生花”
。
时人见其色异,皆以为有毒,可鸟雀、蜂蝶不避,她以小兽试过,又以诸多验证,断定“可为药引”
。
荀朔得了方子与花后,半刻都没耽搁,亲自煎药。
有一瓣干花落在容锦膝上,她托在掌心,怔怔地了许久,另一只手紧紧地攥着沈裕的手腕。
感受着微弱的脉搏,眨了眨眼,险些落下泪来。
冥冥之中似有天意,他这十余年的苦难,自梵天原而始,也至此而终。
颜青漪归来时,沈裕已经清醒,境况也有好转。
她人瘦了一圈,肌肤仿佛因边关的风沙粗糙了些,也晒黑不少,这样日夜兼程赶回来,却并无多少疲色。
尤其是在为沈裕诊过脉,问过这几日的症状后,由衷地松了口气。
颜青漪按了按眉心,唏嘘道“快十年了”
沈裕这病折磨了他十余年,也困扰了她近十年,几乎成了心病。
为此天南海北跑过,时至今日终于有了了结。
沈裕有气无力地笑道“有劳了。”
颜青漪最初接手这病,是为了偿还恩情,但这些年种种可谓尽心尽力,早就超出他昔日的“举手之劳”
了。
“无妨,我并非单单为你。”
颜青漪掸去袖上不知何处沾染的尘土,坦然道,“这些年走南闯北,我见识了常人终其一生都未必知晓的事物,医术也大有进益。”
“更何况,还有小锦在。”
颜青漪轻描淡写道,“总不能让她的孩子尚未出世,就先没了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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