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这玻璃倒影看着他的苏岑,方才还空洞的瞳仁一下子变化了起来,开始侵入了情绪,颜色越来越浓烈,越来越浓烈,她终于绷不住了,压在心底的泪水终于崩溃了出来,她哭的很用力,光裸的肩膀都在大幅度的抽动。
她扑向了站在一旁的人,紧抱住他的腰身,埋在他的身前继续恸哭。
被抱住的赵无眠仰头看着天花板,死死压着奔涌的情绪,没说话继续着手里的动作,只是手中刚吹干的黑发还是没忍住落上几滴水珠。
她哭了很久,久到泪腺已经没有水液供应,她还在继续干抽着身体。
吹干她头发的赵无眠将风筒扔到了一边,慢慢滑下了身子,半蹲在她的面前,手指擦拭着她眼角的泪,唇瓣亲吻着她被打湿的睫毛,“愿意和我说说吗?”
苏岑平缓了情绪,被泪水冲刷过的眸子亮晶晶的,不似刚刚的空洞,也不似方才的崩塌,止住泪意的她肌肉性记忆的抽动了下身子,她握住自己脸上他的手,“好。”
42当年帮江叔华批流年的大师说她有血光之灾,需要请个物件帮她挡挡煞,帮她找了好久,最后觅了个古董匕首,说放在枕下压着睡可以帮她挡了这灾。
江叔华也虔诚得很,对这匕首心爱至极,无论去哪儿都要随身带着,每日都必细细擦拭上几番。
这匕首据说是出自于当时有名的工匠之手,专为王侯将相防身所制,刀刃开得劚玉如泥,刀身上还暗藏着细细密密的倒刺,要的就是在刺杀拔出的那一刻能带出些血肉。
苏岑抓到的那利器就是这柄帮江叔华用来挡血光之灾的匕首。
大师倒是帮江叔华流年批的准得很,但这帮雇主逆天改命的功夫还得再多琢磨琢磨。
挫骨剜肉的痛一下子清醒了江叔华的酒意,血管和神经末梢紧密分布的面部眼周让她剧痛难忍,喷薄而出的血液根本找不到可以关闭的阀门,鲜红淌漫了她全脸。
苏岑来不及害怕,扔下凶器便仓皇逃了出去。
她不敢坐电梯,她从18楼顺着步梯一口气跑了下去,她不停的跑,不停的跑,她不敢停下来,她跑到脱力,跑到嗓子眼冒出了血腥味,才敢软下身子回头看看。
十七岁的少女对异性早已建立起了防备,十七岁的苏岑视江叔华为亲人。
“岩岩…”
苏妈紧握着苏岑的右手,看着她的眸子似兔子,血丝爬满了眼白处,静默了半天才发出了两个音节,就欲言又止的低下了头。
坐在一旁的苏爸同样低垂着头,双肘抵在双膝处,宽大的手掌阖盖在面颊上,指间用力的揉搓让他额上的沟壑愈加。
苏岑找不到可以对视的标的,来回扫视下来,能看到的,只有他们颓丧的头顶。
生活在这一刻,好像并没有给她选择的机会,推着她只能走向那条单行道。
苏岑无所从的目光来来回回,最后落到了沙发边柜上的那张全家福上,直愣愣的看了半晌,灰蒙的瞳孔才终于慢慢找到了焦点,十七岁的她给这件事告了结局,“就这样吧。”
故作轻松的脸让那嘴角微翘的弧度看着格外艰涩。
太难了。
实在太难了。
一般性侵的举证、取证就已经很难了,更何况…“证据呢?”
“证据呢?”
“证据呢?”
面对办事人员的接连质询,苏岑空张着嘴,说不出话。
她除了她自己,没有他们口中那些算得上的证据。
她想过不顾一切,她不惜飞蛾扑火,她甚至试图利用自己公众人物的身份,让舆论煽动翅膀。
可是…她永远忘不了那一天,那是艳阳高照、天气看上去十分爽朗的一天。
在警局碰了几次壁的她在父母的陪伴下去了那间律所,那间威望得很的律所。
在那间会议室等待良久的一家三口没等到预约的大律师,进来的是一个十分面生的男人。
男人驾轻就熟的推开腰部打了磨砂的玻璃门,面色柔和的朝他们颔首,打着招呼。
苏岑一家猜想着他大致是律所的工作人员,连忙起身回礼。
和谐的氛围没撑过三分钟,男人的行事作风比他进门时的知节识礼狠辣的多。
男人从那个大大的公务包里不紧不慢拿出了几个证物袋,他拎着稍大的那个站起身走到了苏岑他们的面前,让那个证物袋在他们的眼前晃荡了一下,在他们伸手想触碰时又收了回来。
苏岑自然知道这是什么,刚刚还煞是柔顺的小脸骤然绷得紧紧,紧抿着唇角,突然成了个竖起毛刺的刺猬。
农民儿子的出身,混迹了十几年,一步步爬到刘荻身边,成为他的左膀右臂的人,自然不会将十几岁般大女孩的火力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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