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桑一愣，随即才抬头看清自己撞上的这人。
蟒袍玉带裹住猿臂蜂腰，眉眼英俊而锐利，好似皑皑远山上，缀在顶峰被阳光映照的晨雪。
光芒万丈却凛然而不可及。
他应该是刚从皇宫回来，还未来的及换上私服，而在本朝能配得上如此装扮的，唯有昭一人。
再反观自己，脸上涂着黑粉，身上是宽松的粗布麻衣，髻早就在成日的奔波里散乱开来。
于是秦桑立即就想明白过来，昭为何说出那样的话。
以昭现在在朝中的权势，不知多少高官权贵想要拉拢他，按着一日三餐的频率给他府里送美姬娇妾。
刚才自己那般姿势撞上去，他必定以为自己是什么人送进来，换着花样自荐枕席的小娘子。
就在这恍惚之间，昭已经从她身边走过去，而旁边愣着的家丁们，也立即围上来要将这不知好歹的丫头给赶出去。
秦桑心急之下大喊道：“大人，小的是大理寺仵作，有一桩十分紧要的案子，是大理寺少卿唐大人请我一定来求大人相助。”
昭一听，总算止住步子，回头瞥了她一眼，仿佛看着路边一块绊了脚的石块，然后开口道：“今日已散职，有什么事，让唐以临明日去镇抚司找我。”
秦桑一愣，随即脱口道：“但是唐大人已经被内廷司带走，明日就来不及了。”
但昭根本不想听她说下去，迈开大步就往前走。
秦桑不知哪来的力气，挣脱家丁的钳制，冲到昭面前跪下，盯着他字字铿锵道：“大人可还记得：开国承家，小人勿用，圣人之深戒，使宦官不得典兵预政。”
这是那个御史上书时用的词句，秦桑听到时就记了下来，这时兵行险招，干脆背了出来。
果然，昭听见后神色一变，然后总算停了步子，重新打量起跪于面前的女子。
然后，他朝旁边的家丁挥了挥手让他们退下，朝秦桑蹲下身，压着嗓子道：“我看你是真想找死。”
秦桑抬眸与他对视，目光里写满坚毅与决绝：“此案关系到清孽除奸的大事，金裳一人死不足惜。
方才那句话，出自刘御史的《谏思十疏》，金裳初听时就觉得大快人心，大人若也觉得有用，能否给我个机会，将这件案子说完。”
昭望向她的眼神添了几分玩味，这女人胆子可真够大的。
这是隐晦地提醒自己，知道那御史上书是受自己指使，而她敢公然说出这句话，就是坚定站在自己这边。
于是他站起身懒懒掸了掸袍角，问道：“你叫金裳？是大理寺新来的仵作？”
秦桑看出他态度已有松动，面上乖顺地垂着头回道：“是。”
昭又瞥了她一眼，道：“既然是大理寺的要案，随我进来说吧。”
秦桑心头狂喜，也不多问要去哪儿，垂头跟着昭一路往里走，直到走进一间布置雅致的书房里。
这间书房建在了偏院，三面临水，十分静谧，简直是个密谋商谈的好地方。
秦桑垂手站在桌案旁，简洁清晰地将整件案子说了一遍。
昭坐在她对面，盯着递上来的腰牌道：“你是说，内廷司借大火放走了当年的青面大盗，背地里给他们换了身份，让他们十年来暗地里为内廷司贩卖私盐牟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