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园繁花已谢,又添新绿,掩面憔悴,落英斑驳,尝尽春秋盛世华庭,空留残桠尽落红。
王莽有心葬花,却见满庭疏影薄,绣帘垂,碧纱窗隔,遂披衣步出东厢,依廊柱,赏芍药抽叶之嫩,闻青竹拔节之声。
长子王宇于光禄勋马宫处谋了个郎官闲差,食过昼飧便入宫而去。
循旧例,王莽孜孜不辍于长乐宫服侍东朝,三栉三濯皆亲力亲为,不消多日,便于长安京城传为美谈。
太皇太后虽身居龙楼凤阙桂殿兰宫,久居自然生厌,便于上巳节着王莽、班宫令及北军中垒刘秀等数人便装出游。
皇帝刘欣风闻得知,便引辇长乐宫,敦劝太皇太后行舆宁靖之题,未了勿忘念董贤仁善之名。
刘欣欲加侯于董贤,然封候事素由东朝掌控,刘欣便抛一诱饵,欲封王莽为尚书令,以换董贤加侯加邑。
太皇太后自是不允,斥曰:昔飞将军李广,战匈奴纵横捭阖,却未曾封侯置爵,董贤素无寸功又屡屡加官,宫内宫外皆有微词,复又加侯,汝置飞将军李广于何地?……
时骄阳如炙,绿蝇嗡嗡。
王莽只觉浑身烦燥,便折身回房翻看制简,方知未央宫吕简已辞官还乡,由王闳迁领中常侍原职。
桂宫各司遣作另用,猛少府亦改迁为长乐宫少府。
王莽正欲合简沉思,见原碧端茶进房,小心趋至案前揖礼呈上,便谑笑道:“宫中几日,乡野数年,卢儿已出落得如出水芙蓉,立容坐姿有板有眼,媲比以往尤红殢翠、不拘形骸,完全判若两人矣!”
原碧正环手立于一旁,见王莽言语消遣,忙垂下手臂趋至跟前嗔闹道:“家主好生无聊,奴家才习得宫廷礼仪便来调笑!
这些日于尚仪处又是肃姿又是顶盘,好辛苦呢!
家主悉知按摩技法,卢儿一身病骨,家主可否与奴家推摩一二?”
王莽见原碧双手紧扣自已胳臂摇个不停,便曳白一眼,佯怒道:“卢儿年轮见长,则脾味儿愈发浮躁,这便是你学得宫廷礼仪?”
原碧闻声索性将其胳臂一丢,噘嘴嗔怪道:“不按便不按,还鹰嘴鹞目的,不近人情!”
窗外忽闻沓沓之声迭近,见王翁入内禀报:“贤德公,侍中王邑求见!”
王莽急忙起身,吩咐道:“快请入内。”
一面加衫整冠,一面嘱咐原碧退下。
王翁见原碧自身边移出,便冷眼低斥道:“洒扫庭池!”
吓得原碧夺路疾走。
待原碧寻得扫帚折身疾返,便见一衣绸绣金,腰束鞶带之人由王翁亲自引踱而来,随即厢门紧闭。
原碧不由心生好奇,悄声问弄花婢女道:“伊人姊姊,此是何人,家主待他这般矜贵?”
伊人摆手示意先勿多语,直至移步廊下,方低声回道:“小主受王家恩重,也习礼宫中,府上旮旯自是不知。
此乃家主从弟,成都侯王商次子王邑,领未央侍中之职常伴君王。
平素家主与王邑关系甚厚,相谈甚密,你我切毋支语。”
原碧点头称喏,便持帚扫地而去。
王翁将王邑引进厢房,见礼毕方摘剑脱履坐下。
寒暄过后,王莽便唤原碧上茶,王翁见势不妙,忙出屋夺下原碧手中扫帚,兀自摇头,卖力清扫起来。
原碧将沏好之桔茶置于几案之上,玉指轻转,沸茶入卮,香气四溢,橙汁元汤,吮一口煞是惬意。
王邑朗笑着高喝一声:“好茶!”
便搓手把赏,浓眉大眼更趁得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