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彬听了朱宸濠这话,搜肠刮肚,竟无半句可宽慰的。
也只有情到深处,方能说出这一番痴语。
“留着九江、南康屯兵,不过为孟宇留条后路。
兵败如山倒,岂有压不垮的?真落在他手中,我这条命,又岂是他一人说了算得?”
江彬一怔,只觉得五脏六腑被狠狠搅了一番。
心里又怎会不知?无了虎豹,尚有豺狼,树倒猢狲散,这一役,已是倾尽所有。
“你我不曾交心,可总觉得似曾相识……或许前世曾有过一段相知,才在此生,得个并肩的光景。”
朱宸濠这般说着,便唇角扬了。
江彬看得恍惚,只觉得跟前人飘飘乎如遗世独立,非俗尘可留。
别开眼,悄悄弹了花粉在他袖上,想着即便出了岔子,也好寻他踪迹。
佛晓,便见了湖面上忽现几百艘战船,展开数十里,望之如山。
彼端,也已列阵,赤龙舟在前侦查,鹰船与沙船配合列两翼,海沧船、苍山船则与王守仁、伍文定等将领乘坐的福船列于阵中,正德皇帝与王琼、乔宇所乘的五艘三桅炮船位于阵末,前疏后密。
待入了射程,朱宸濠先命海沧船合着福船,以碗口铳、噜密铳轮番轰炸朝廷的先遣水军,待近了,又命兵士掷火球火砖,借此转移火力,掩护迅速包抄福船的鹰船。
那情形,便如同蚂蚁搬食,团团围住了,啮咬啃食,以射程著称的福船上的火器,便都成了摆设,只得慌乱突围,好几艘被轰断了船桅、船舵,只得横尸湖中。
王守仁与伍文定见先遣的福船大都着了道,忙下令周遭的海沧船与苍山船迅速回援,苍山船堵住宁王鹰船去路,海沧船以弗朗机炮狂轰滥炸。
那些个佛郎机炮是正德皇帝经手改造的,子弹里头又藏了好些个兵刃、箭簇,一炸开,便死伤无数,更别说一颗开花弹里头至少有着五百发子弹,不一会儿便轰得那鹰船四分五裂,跳水者无数。
局势瞬间扭转,王守仁方欲令福船全速前进,打乱敌军阵型,却忽见十几艘底尖而阔的多桨船逆风而来,直扑两翼。
王守仁知这又是以快取胜的策略,忙指挥鹰船与沙船乘风破浪地前去阻截。
然朱宸濠为使蜈蚣船轻便,并未在船上装备重型火器,故而与鹰船、沙船迎面撞上,却也只能以火球、火箭驱逐,只能挡去半数来者。
这一来,战到一处,终是不及小型船只游刃有余,霎时间便被打乱了阵型,无法成那包抄之势。
正德皇帝见此情形,令全军乘风齐进,
正面迎上,那经正德皇帝与江彬改造过的弗朗机与红夷大炮便显出威力来,福船、海沧船、苍山船,火器迅烈,矢发如雨。
然攻了一阵,又觉不对,前头不过引开火力战舰的十几艘小型苍山船与几艘中型海沧船,待一轮结束,宁王水军后方又冒出好些个大型福船与楼船来。
朱宸濠,立于三桅炮船之上,举了令旗朝前方一指,那些个楼船便齐放炮石至低处的船只,击沉好些个冲锋陷阵的海沧船与苍山船,还攻占了两艘中型的福船。
王纶指挥上了福船的兵士驾着几艘战舰便往正德皇帝所在的方向横冲直撞,不消片刻,便冲散了阵型,破了那左右维护之势。
此时,吴十三与凌十一、闵二十四迅速带着各自船队突击,将船队拦腰截断,令他们首位不相顾,再逐一歼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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