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锦天听到此处久久回不了神,他一直以为,易杨父亲的去世是个意外,但郑欣的这番话让他不得不联想到,易杨的父亲是否是因为妻子的不忠而在上夜班时走神,才导致操作失误被机器砸成重伤,拖了一周后便撒手人寰。
这也难怪后来郑荞借着“晦气”
为由,不让他去易杨家,想来也是怕他知道此中牵扯。
可易杨呢?易杨是否知道这一切?他与吴招娣关系如此疏远是否也有这层原因?他是不是也同样痛恨着谢锦天母亲的所作所为?
这么多年了,易杨从未提起过,而谢锦天也心安理得地从未问过。
他想起上次在医院,易杨问他,是否只记得这些?
难道还有什么事是他该记得却都忘了的,以逃脱本该由他承担的部分罪责?
“说真的,今天没在医院遇到那孩子,我真是松了口气。”
郑欣十指交握,仿佛捏着她发酵了多年的内疚,“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怕再见到他,如果他能指着我鼻子骂倒还好些……可那孩子太懂事、太压抑了……我告诉你这些,不是要你去追究谁的责任,只是希望你作为谢家的一份子,多少能替我们偿还点罪孽……毕竟他所失去的,是我们无法弥补的。”
冬至那日,早早请了假的易杨,捧着白菊提着袋子出门时,意外地看到了倚着车门的谢锦天。
易杨在这一天会独自去扫墓,谢锦天是知道的,从前他有空的时候也陪着易杨去了几次,但都没有什么感同身受的悲切。
毕竟易杨的父亲已经去世多年,而他留在谢锦天记忆中的印象,不过是老实本分、寡言少语,他们甚至都没交谈过几句。
可每次看到易杨望着墓碑的那种表情和他慢条斯理祭奠的模样,不知怎么的,就会浮上一阵心酸。
“脚没问题?”
被强硬地要求上车的易杨,下意识地看了眼谢锦天的脚踝。
“开车又不用左脚。”
谢锦天扯了扯易杨的安全带确认他系好了,这才发动车辆,“已经好多了,就是走得慢点。”
易杨瞥了眼谢锦天收回的手,从前他总觉得这个动作带着关心的意味,直到一次他坐在后排,眼见着谢锦天以同样的方式关心着夏雪,这才明白,那不过是一个礼貌的习惯。
这样的误会在他们的相处中数不胜数,以至于易杨时刻都要告诫自己不要轻易地自作多情。
好比今日,谢锦天或许只是怀着对于上次他照顾他的感激之情,才特意来接送他扫墓。
那和过去无关,和未来无关,只和谢锦天自我满足的需要有关——还清这一份情,便可以少些牵扯。
既然如此,易杨也便没什么好推脱的,他愿意给谢锦天这样一个机会,也让自己早些解脱。
高速十分拥堵,这一路上,谢锦天都在找些看似随意的话题,以避免沉默的尴尬。
易杨顺着他讲,一问一答地聊些无关紧要的事,但他隐隐察觉到了谢锦天的不自在,或者说是紧张。
等到了墓地,看着那些来祭奠逝者的一大家子人,谢锦天忽然觉得形单影只地抱着一束花逆着人流行走着的易杨,简直像一个旁人视而不见的亡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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