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家里谁都没跟方氏提起洗三儿时候出的状况,免得她着急上火,晚上杨氏把荷花姥娘送来的小母鸡儿杀了一只,都切成象眼大小的块儿,也不加油,小火在锅里来回翻炒,等鸡肉里面的油水被炒下来,把葱姜大料等丢进去爆香,然后把已经泡的榛蘑倒进去翻炒,又添了其他调味,最后入汤大火烧开,才把灶里塞进两块半干的绊子,把火头压下去,用小火慢慢炖着鸡肉和蘑菇,时不时地打开锅盖搅几下,免得鸡肉粘锅。
这么一搅两搅地,整个屋里就都是炖鸡的香气,博宁使劲儿咽了口唾液,却没有像平时那样,凑到厨房去等着饭菜出锅,他也知道这是给方氏补身子的,不然家里哪里舍得杀那等着下蛋的母鸡。
荷花见他的手指头一直搁在嘴里都没拿出来过,也有些心疼,上去拉着他道:“上回奶给了我一个铜板,去村头给你买糖吃!”
博宁犹豫片刻,还是摇摇头道:“上回你买回来的饴糖还没吃完,还是别费钱了。”
茉莉端着笸箩进屋说:“马上就要吃饭了,去买什么糖,吃了以后吃不下饭。”
荷花见状也只好作罢,想要帮茉莉捡碗捡筷子,被她推开道:“你手还没好利索,别跟着添乱。”
晚饭刚摆上桌,刘氏就好像之前没闹过别扭似的不请自来,进门就招呼道:“呦,今个儿屋里真香,还是娘的手艺好。”
见屋里的人都不搭理自己,讪讪地上前想抱荷花。
荷花一闪身躲开,凑到桌前等着吃饭,茉莉把饭菜都端上来以后让道:“三婶儿吃了吗?坐下也吃几口。”
刘氏往桌上一瞥,笸箩里面是几个高粱面搀豆面的饽饽,一盘子清炒土豆丝,自家腌的菘菜和萝卜,再就是一碟子大酱和一把葱,嘴上说着:“不用了,我不饿。”
眼睛却一直盯着灶间,盼着杨氏端那小鸡儿炖蘑菇上来。
屋里众人自然都知道她的心思,可是祝永鑫和方氏抹不开脸儿说话,博荣更是个闷葫芦。
茉莉心里不痛快,又不知道怎么作,可巧见博宁也有些坐不稳当的模样,一边啃饽饽一边偷着瞥灶间,登时就反转了筷子,朝他手背上狠狠地抽了一下子,嘴里骂道:“眼皮子浅的东西,自个儿碗有的吃还惦记着别的,那小鸡儿炖蘑菇是给娘补身子的,端上来也没你的份儿!”
博宁立刻垂了头啃手里的饽饽,也不开口分辨。
荷花见他的手背被抽得当即就浮起个红印子,心疼地说:“大姐,你打他做什么,他又没讨嘴吃。”
茉莉也没料到自己使了这么大的力气,但被妹妹一说,又嘴硬道:“打他一回让他长记性,以后老实吃自个儿碗里的,别总惦记着旁人的。”
刘氏被她俩一言一语挤兑地屁股有些坐不住,但还是不甘心离开,就片腿上炕跟方氏说道:“二嫂,我刚打大哥家路过,你猜怎么着?大嫂正在家里闹腾呢!”
方氏不爱搭理她,但是见她没皮没脸地凑过来也不好不开口,淡淡地问:“大嫂有什么可闹的。”
“还不都是为了今个儿洗三的事儿,那博源额头磕了个寸把儿长的大口子,血刺呼啦的怪吓人,又因为是磕在额头上,大嫂哭着说怕是以后要磕傻了可咋办,而且她说……”
刘氏说着故弄玄虚地说,“而且大嫂说,你家栓子洗三儿本是喜事儿,却害得博源摔破了头,怕是因为八字儿犯冲,打算找人来给掐算呢……”
刘氏的话还没说完,方氏就已经变了脸色,一叠声地问:“博源为何受伤?跟栓子的洗三儿又有啥关系?”
“呦,二嫂这还不知道呢?”
刘氏当即把白天的事儿添油加醋地跟方氏学舌了一边,还意犹未尽地说,“啧啧,二嫂你是没瞧见,咱爹那一巴掌打得可当真是不含糊,要说咱爹也是个怪人儿,人都说隔辈儿疼,咱爹是不疼儿也不疼孙子,一个不乐意上手就打,我记得你家博荣小时候也被咱爹踢过一脚是吧?”
方氏哪里还听进去她后头的话,只听说小儿洗三的时候泼了阴阳水,还见了血光,就只觉得额角突突直跳,心窝子里像是被人揣进去一块冰,拔凉拔凉地直打哆嗦。
荷花气得爬上炕挤开刘氏,凑到方氏跟前儿帮她揉着胸口道:“娘,二奶奶说那叫响盆儿呢!”
方氏哪里会不懂得响盆儿是什么,但是见女儿来安慰自己,也只强挤出笑容,抬手拍拍荷花的头:“乖,吃饭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