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病去如抽丝,丁汉白却好得很快。
一早,雨没停便出门,去崇水那片破胡同接上张斯年,师徒俩数日没见,一见面连句热乎话都没有。
张斯年被雨声惊扰一宿,困着,蜷在车后排像个老领导。
丁汉白心甘情愿地当司机,开着车在街上七拐八绕,不确定目的地。
许久,老头受不了了:“孙子,你到底去哪儿?我都晕车了!”
丁汉白乐道:“我看街景甚美,带您老兜兜风啊。”
他如同侦查地形,在市区里最繁华那一带转悠,新盖的,待拆的,全装在心里盘算着。
张斯年问:“六指儿的徒弟答应跟你合伙了么?”
丁汉白答:“没答应。”
何止没答应合伙,连他这活生生的人都拒之于千里之外。
“师父,其实那徒弟就是我师弟。”
他告诉张斯年,“自古师兄弟之间都容易产生点别的什么,你明白吧?”
张斯年耷拉着瞎眼,没明白。
“算了,回头有了喜讯再细说。”
丁汉白不爱讲失败的事儿,没面儿,再不吭声,直奔了蒹葭批发市场。
那市场占地面积不小,没楼没铺,搭棚吆喝就行。
而旁边的一条长街,也算个古玩市场吧,流动性强,基本都是业余爱好者。
师徒二人还没吃早饭,各拿一个烧饼,从街末尾朝前逛。
下过雨,出来的人不算多,每人就一两件东西,而且许多还不接受钱货交易,只接受以物易物。
丁汉白目的性不强,有缘就入手,无缘也不伤怀。
逛来逛去,没什么合意的,张斯年问:“瞎消磨工夫,去趟内蒙带什么好东西了?”
丁汉白说:“一堆冻石杂样,鸡血少,但是有大红袍。”
其实他这些天除了琢磨情啊爱啊,也一直惦记着那些石头,既然承诺要赚钱,就得多花些心思。
一位老阿姨,托着一只圆肚白玉瓶,丁汉白踱近细观,愈发觉得精巧可爱。
他问:“阿姨,我能瞧瞧吗?”
上手一摸,温玉叫冷天冻得冰凉,玉质上乘,器型是万历年间才有的。
“阿姨,这是件仿品。”
丁汉白不欲详解,但因为这玉太好,所以哪怕是仿品也招人喜欢。
老阿姨说:“这是我先生家里传下来的,当初作为我们结婚的聘礼,的确不是真品。
但我们都挺喜欢,如果没困难肯定不愿意脱手。”
丁汉白垂眸瞧瓶口,似乎见瓶中有东西,反手倒出枚坏的珍珠扣子。
老阿姨说:“我有些老花眼,腰也不好,扣子掉了让我先生帮忙找,他找到竟然随手扔在瓶里了。”
他们倒腾古董的,不止耳聪目明,五官哪一处都灵敏非常。
张斯年嗅嗅,说闻见一股鲜香,应该是清炖鸡汤。
老阿姨拍拍包,里面装着保温壶,每天去医院之前来这儿站会儿,寻个合适的买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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