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晚辈前来,是想厚着脸皮讨一幅沈爷爷您的墨宝。”
周元晟自然不能让他直接这么送客,于是提出了最早准备好的借口。
反正沈老爷子的墨宝的确千金难求,他若是能跟到书房,也许会现点什么重要的线索。
于是,周元晟接着道:“再过一个月,就是晚辈的生日,周家长辈的意思是大办,顺便让周家的第四代出来露个面,所以,晚辈才想着讨一幅您的墨宝挂在客厅,长长面子。”
沈老太爷即便年迈却依然清明的眼睛定定看向周元晟的脸,而周元晟也摆出一幅特别诚恳的姿态。
半晌,沈老太爷就缓声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就跟我进来挑一幅吧。”
然后,他拄着花椒木龙头拐杖,虽然缓慢但还算稳健的在前面带路。
周元晟倒是想搀扶他一把,但是老爷子也是倔,并不肯承认自己老的需要别人搀扶。
周元晟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也面不改色,转而夸赞起沈老爷子的龙头拐杖。
“这根花椒木龙头拐杖是阿行亲手做的,他学医也算学出些名堂,跟我说《本草纲目》里记载花椒木有行气活血,以毒攻毒,以麻治麻,对我的手脚麻木,气血不畅都有很好的医用效果,本来我拄着是为了不白白浪费了孩子的孝心,没想到时间一长,还真有点效用。”
这是周元晟进门以来,沈老爷子说的最长的一句话。
周元晟顺势把话题拐到沈清行的身上,先是赞扬了一番他的高明医术,末了,才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家父那根阴沉木的拐杖说是名贵,但是却没有这么好的医用效果。
我倒是想和清行好好取取经,也做一根花椒木的给老人家开开心。”
“阿行很快就回来了。”
沈老爷子不意外周元晟拜访他的真正目的,推开旁边的门,道:“书房到了。”
周元晟跟着沈老爷子进了书房,随手轻轻合上房门。
房间当中放着一架青鹤瓷九转顶炉,里面没有点香,所以瓷釉上翻着冷意。
旁边带着年代感的古董红木桌案上摞着各种名人法帖,各色竹制木质甚至象牙的笔筒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旁边摆着几方尚未干涸的宝砚。
站在旁边关着的窗户前,刚好能看见园子里种的红梅花,花瓣上落着细密的雪丝,好看的紧。
西墙上当中挂着一幅范宽的《雪景寒林图》,左右挂着一副对联,看着倒是沈老爷子自己题的字,其诗云:人生岁岁知晚景,天涯霜雪幕云林。
给人的感觉是总体宽大细处密集,充满着一股潇洒风雅的书卷气。
但是最吸引周元晟的,反倒是书桌对面那面墙上装裱精致的《宫宴》。
周元晟情不自禁地站在这副图卷的面前欣赏起来。
这幅画在线条上运用“铁线描”
居多,笔触细腻清丽,设色工丽雅致,富于层次感,繁而不乱c艳而不俗。
就连画卷上妃嫔们重彩勾填的衣纹图案,也是细如毫,整体而微,极其工细。
只是周元晟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落款或者印章,便忍不住问道:“这幅《宫宴》是哪位大家所作?”
沈老爷子本来是正站在青花瓷大瓮前翻找自己能送出去的画作或者书法,闻言抬头一看,忍不住哈哈一笑:“听说晟小子你小时候对历史很感兴趣,不如考据一下看看?”
周元晟重新审视这幅画,根据衣饰能看出来是唐朝。
而这位画者是以门外人的角度来描绘这幅画卷的,上坐着的天子是最小最模糊的一个人物,甚至看不清他的脸。
但是品阶不高,只能坐在门的两侧的臣子和妃嫔的五官和神情反倒是栩栩如生。
“笔法有些像顾闳中,比如更趋纤细的线条,和喜用颤动的”
战笔“线条表现衣纹。
只是,构图虽然大气磅礴,画者有些调皮。”
周元晟笑了,手指轻轻点着画框,道:“晚辈才疏学浅,实在想不起南唐时期有哪位书画女大家。”
这下,沈老爷子像恶作剧成功了一般,大笑出声,然后才揭开谜底,道:“这是老朽厚着脸皮,从林家小幺那里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