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父又如何就能确信,以如此混乱软弱之朝廷,能保证北出之广陵兵,再不重蹈当年覆辙?”
高峤惊呆。
数日之前,他因关心李穆日后安排一事,入宫私见皇帝。
三两下套话,便从皇帝口中得知了计划,回来之后,越想越觉不妥,遂修书一封,命人加急送往京口,命他即刻来见自己。
信送出后,才过一夜,被心中疑窦所驱,因事关重大,终究还是急不可耐,索性自己亲自赶了过来,当面质问。
以高峤多年从政而历练出的敏锐嗅觉,女婿的这番应对,他岂有听不出话下之意的道理?
显然,是被自己料中了。
他要借这机会,另起炉灶,立下基业。
到了日后,倘若真叫他羽翼丰满,独当一方,北伐之外,他的所图,恐怕也就不是朝廷所能钳制了。
他紧紧地盯着面前的男子。
“李穆,北伐固然是我心愿,但我也不容任何人图谋不轨,败坏国纲!
我最后问你一次,你来不来广陵?”
李穆迎上他两道逼视目光,道:“多谢岳父。
然我还是那话,广陵非我去处。”
高峤勃然大怒,猛地抬手,按住腰间剑柄,拔剑而出。
一道寒光掠过,剑锋便架在了李穆的脖颈之侧。
“看起来,你是要做定这乱臣贼子了。
也好,我这就杀了你,以绝后患!”
一缕乌云蔽月,江畔夜色,忽然黯淡了下来。
高峤双目如电,冷冷地盯着对面那个被夜色掩了的男子。
“莫以为我是在恫吓于你,更不要以为你娶了我的女儿,我便会姑息!
我从前便曾对你言,倘若叫我知道你另有图谋,为天下计,杀你一个,又能如何?”
他执剑的那手,倏然力。
宝剑的锋芒,轻而易举在皮肤上割出了一道口子。
“人生有死。
七尺之躯,既立有誓愿,又何惜头颅?只恨壮志未酬,死不得其所!”
李穆忽道。
“岳父若以为杀了我,南朝便可苟安万世,动手便是。”
夜风吹荡,吹散了蔽月浮云。
一道殷红的血,正沿着剑锋,从李穆的脖颈蜿蜒而下,染红了一片衣领。
他的一张面容,在月影下也再次变得明晰,眉目冷峻。
高峤脸色铁青,握着长剑的那手,手背青筋交错。
李穆始终垂手而立,直视着他,身影凝立。
高峤眼皮跳动,半晌,切齿道:“今日我若这样杀你,你必不服。
也罢,我暂且留你一命,容你去往义成。
我倒要瞧瞧,你李穆到底何等能耐,才不过一个卫将军,竟就僭拟至此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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