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公子的事败露了,你说,我是告诉太太,我打晕了你致使计划失败,还是你主动向我告密,助我逃过一劫?”
这声,真是温柔动听啊。
可银杏的每根汗毛都竖了起来:“不……不要……表小姐……求表小姐不要啊……”
头顶,忽而想起翻动书页的声音。
银杏几乎可以想象表小姐那只素白纤细的玉手,在粗糙的纸张上优雅拂过。
很娴静美好的画面,可不知为何,她心底的惧意,又深了一层。
“我如果是你,在抄晴儿的高利贷账本时,一定不写那么久远的交易。
过了三年的墨迹与纸张,与过了三天的墨迹与纸张是截然不同的,尤其是页脚,记得,多卷卷,多用手指捻捻。”
竟是……那么早就暴露了吗?
“唉,你们要算计我,能不能来点儿新奇的招数?毁人名节,话本上都用烂了,难道我在你们眼里,就只值得用这么简单、这么恶俗的招数对待吗?好伤我自尊。”
简单?银杏的嘴角抽了抽,太太和罗妈妈的脑袋都快想破了,才设计出如此天衣无缝的计划,到了你口中,竟变成“简单、恶俗”
?换个人来试试?
“好啦,我没功夫跟你废话,四奶奶还等我描红,不描完不许我睡觉。
你看,我其实也很辛苦的。
有些扯远了,最后问你一遍,要死还是要活?”
不待银杏做出选择,华珠又幽幽一叹,“算了,以你的智商,估计不明白我的意思。
想活,就替我做事;不替我做事,现在我就告诉太太,你救了我一命。
还有,我想我应该告诉你另外一件事,马公子今天表白的对象是老太太,老爷可窝火了,跟太太大吵一架,还歇了林姨娘的院子,夫妻关系史无前例的紧张,你说,太太会不会急需一个替罪羊?”
表小姐的这番话已经把她所有退路封死了,但是,她真的……可以背叛太太吗?或者,她敢吗?
这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忠诚,不背叛,是因为背叛的筹码不够高,或者愚忠的代价不够惨。
华珠吹了吹指甲:“我知道你做太太心腹很多年,打心眼儿里,你畏惧太太。
其实呢,投靠我并不可怕。
背叛太太,你无非有两种可能:被发现或不被发现。
不被发现有什么可怕的?被发现了又有两种可能:惩治你或不惩治你。
不惩治你有什么可怕的?惩治你又有两种可能:从轻发落或从重发落。
从轻发落有什么可怕的?从重发落又有两种可能,我保得下你或保不下你。
我保得下你又有什么可怕的?保不下你么,我至少也不会栽赃你!”
将最坏的情况一层层向某个人进行剖析,并有针对性地提出解决方案的过程,也是帮他在无形中树立胆识和心理建设的过程。
说白一点儿,有洗脑的嫌疑。
但银杏明白,而今的形势于她非常不利,除了妥协,别无他法了!
离开房间,华珠果然去年绛珠屋里描了红,她很安静、很乖巧,像个需要捧在掌心里呵护的瓷娃娃。
纤长的睫羽一颤一颤,眼珠琉璃般一闪一闪,红嘟嘟的小嘴儿时而撅起、时而紧抿,偶尔也幽怨地咬牙,真是把年绛珠的一颗心都萌化了。
难怪父亲最疼她,的确是个招人疼的孩子。
但年绛珠很奇怪地发现,银杏奉茶给华珠时,眼底充满了一股子极强的敬畏和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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