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危言耸听了一番,自觉这段话很有说服力,要换了寻常的姑娘,必定会有所忌讳,好歹名节的事很要紧,关乎姑娘的一生。
可是在嘤鸣听来,却觉得有点好笑,“主子说什么呢,您可是真龙天子,别说奴才和您没什么,就是真的有了什么,外头哪个说我的闲话,横是不要命了?您不能把自己当成一般的爷们儿,这世上市侩多了,个个儿做梦都想攀上高枝儿。
人家才不问你缘由呢,但凡和皇上有牵扯的,出去就是奶奶神,谁敢不高看几眼?”
她口才一向不错,反驳起来自然也是条理清晰。
皇帝沉默了下,才现在她跟前可能真的拿自己当成寻常男人了,或者说忘了自己是睥睨万物的天下之主。
为了留住她,竟拿坏了名声这样的借口来吓唬她。
她是什么人呢,老虎嘴上都能薅根胡须的主儿,会怕这个?
他斟酌了下,才又道:“既然必要招人误会的,那朕就更不应该让你出宫了,没的让天下人笑话,说朕始乱终弃,朕的脸面要紧,不能因你坏了体统。”
反正就是不让出去,说这一大套有什么意思!
嘤鸣暗中腹诽,很看不惯他的虚伪嘴脸,俯身应了个是,“只要主子不话让奴才出去,奴才就一直留在宫里。
当初进宫时候,家里一再叮嘱好好伺候主子,如今奴才阿玛恪尽职守报效朝廷,奴才还有什么可说的,必定是一心一意孝敬主子,当主子的好旗奴。”
温存的话一句没有,表忠心的说了一大堆,也成吧,皇帝觉得淡出鸟儿来的心田,霎时有了一点滋味儿,甚至咂出了一丝回甘的清甜。
他有些怀疑,这个女人到底会不会说浓情蜜意的话。
如果她成了他的皇后,和他做了夫妻,还会这么直撅撅的又是孝敬又是好旗奴吗?
兴许这人是属撑杆儿的,不会拐弯。
皇帝兀自思量着,兴许这就是她做人的谨小慎微之处,没到那个地步,绝不给自己随便长脸。
其实他很想知道,她和海银台定亲那么久,他们之间说话是什么样的。
海银台管她叫妹妹,她不好意思叫他一声哥哥,那她怎么称呼他?海大人?银台?台台?
皇帝怔了下,简直要被自己的奇思妙想惊着了,那种四外透着牙酸的称呼,他曾经从皇考的嘴里听到过。
那时候皇考有个极爱重的宠妃,单名一个茹字,皇考就管她叫茹茹。
这种莫名的叠字组合至今让皇帝觉得古怪,也在他印象里形成了不可转移的认知,凡是感情好的,必定就是这样称呼。
可他不能求证,他是帝王,格局应当大一点儿,怎么能纠结于皇后曾经小打小闹的一小段旧情呢。
皇帝的神思有些恍惚,等迈进了内右门,门里的灯火填满他的眼睛,他才理清了思绪,随口应了声很好,“你阿玛近来倒是比先前进益了不少,父亲立了好榜样,闺女也该不辱没门楣才好。”
说着顿下来,装作无意地说,“时候不早了,过门禁要递牌子,今儿就留在体顺堂吧。”
嘤鸣仰脸一笑,“主子可真怪,奴才才受的罚,您这会儿气就消了,还赏奴才住体顺堂?”
皇帝听她哪壶不开提哪壶,立刻板起了脸,“你不挨罚就浑身难受是吗?天下还有你这号人?别以为刚才你耍的小聪明朕不生气,朕是看在你阿玛的份上赏你脸,你还啰嗦?”
嘤鸣缩了缩脖子说是,“奴才得了便宜还卖乖,请主子恕罪。”
皇帝万分厌恶地乜了她一眼,“宫里过日子得有眼色,别以为在太皇太后和太后跟前会邀宠就够了,这江山是朕的,整座紫禁城也是朕的,惹恼了朕没你好果子吃,听明白了吗?”
就算他不重申,她也懂得这个道理,天字第一号呆霸王嘛,自然得小心奉承着。
“那今儿还要奴才上夜吗?”
差事得问清了,否则逮住小辫子又是一通埋怨。
皇帝把视线调到了天上,清高且傲慢地说不用,“你当差不行,实在叫朕瞧不上眼。
睡你的大头觉去吧,管住自己的嗓子,别乱叫唤就成了。”
这叫什么话!
嘤鸣不大受用,她又不是走骡,怎么就乱叫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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