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嘤嘤嘤……”
小宝儿小小的拳头在脸颊旁紧握着,难受地张嘴嘤嘤哭,只是他的声音已然细得不能再细,若非看到他哭泣的模样,几近听不到他在哭,他就连想要踢踢腿,也只是能微微动了动身子而已。
妇人本是在揉面,却如何也放不下心,好几次扭过头来看后终是忍不住又走了过来,瞧见小宝儿愈来愈痛苦的模样,满手的面粉都顾不及擦便伸出手去,心疼地将小宝儿抱到怀里来,一边轻轻拍着他的背一边柔声道:“好孩子,乖小宝儿,要是困了就睡吧,阿娘在这儿,阿娘……”
慈爱地看着怀里痛苦的孩子,妇人喉间一哽,只见她悲伤地低下头将脸埋到小宝儿身上,哽咽得愈厉害,“阿娘……对不起你……”
妇人哽咽的声音里,是浓浓的悲伤以及无能为力。
她显然很清楚她的孩子不过再有短短几个时辰可活而已。
温含玉坐在旁看着紧紧搂着孩子因极力克制着自己心中悲伤而浑身颤抖泣不成声的妇人,眸中尽是认真。
她感觉得到这个女人身上悲伤的味道,如飓风般狂烈,如海潮般汹涌,她想嘶声哭喊,可又只能无助地坐在冰冷的雪地里泣不成声。
妇人似乎很清楚,这世上的事情不是哭了喊了求救了就能有人来帮忙、就会解决得了。
她浓稠悲伤是因为她怀里的孩子,她的孩子将要死亡。
温含玉却仍是寻日里那副看起来任何事情都不关己的淡漠模样,只听她忽然问伤心欲绝的妇人道:“要是用你的命换你怀里孩子的命,你会不会愿意?”
“我愿意!”
妇人猛然从小宝儿身上抬起头,想也不想便大声应道,只见她通红浮肿的眼睛里是如磐石般的坚定与毫不犹豫,没有因自己将会丧命而恐惧,唯有孩子能有一线生机而激动狂喜。
“姑娘可是有办法救我的孩子!
?”
仿佛就要溺死于水中的人胡乱抓到了一般救命稻草,妇人蓦地就在温含玉面前跪了下来,频频朝她磕头,乞求道,“求求姑娘救救我的孩子!
只要姑娘能救活我的孩子,我的命任杀任剐!”
“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妇人的额头一下又一下磕在冷硬的地面上,磕得用力,竟是生生将额磕出了血来。
温含玉震惊地看着她,好像她身上有什么她从未见过的东西似的。
然这一贫如洗的妇人身上又有什么东西是她没有见过的?
是她从没见过的人心中的爱,无关富贵与权力,是为了孩子能够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的深深刻在骨血里的母亲的爱。
这世上,真的有人会愿意为别人去死。
纵是亲生骨肉又如何,她见过无数为了权与力你死我活的父子,她这原身的爹温德仁也是如此,书上说亲情是这个世上人与人之间最浓厚的感情,她一直不能够理解。
但眼下,她好像能理解了些。
“你真的愿意为了你的孩子不要你自己的命?”
心有困惑时,她难得的竟是没有死死拧着眉心,相反,她眼眸微微睁大,眸中有亮光闪动。
“我愿意!”
妇人决心不变,甚比方才更为坚定,只她的心依旧悲伤酸楚,“只要能救小宝儿的命,我一条命又算得了什么?”
“姑娘若是现在就要我这条命,我现在就可以给姑娘,只求姑娘将小宝儿医治好!”
妇人说着,又朝温含玉重重磕下头。
谁知却听得温含玉淡漠道:“我不要你的命。”
妇人浑身一震,慌乱地抬起头,大睁的通红双眼里绝望的眼泪倾然而下,慌张得语无伦次:“姑娘方才……救孩子……姑娘方才不是说能救我的孩子吗?为什么……”
“姑娘是不是觉得我的命不值钱?我、我、我能做很多很多的活!
姑娘可以留我做够了活儿再要我的命也可以!
我还可以、可以……”
妇人绝望得难以再往下说。
“我可以救你的孩子。”
温含玉此时微微蹙起了眉,有些嫌弃妇人的眼神,“但我不要你的命。”
她要她的命有什么用?什么价值都没有的命,还不值得她来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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