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临殊却猛地站起身来,他这时候脸上的神情已经很难看了,却还是柔声道,“孩子们多,路上容易出事,孟妈妈,还是让人把你们送回去吧。”
孟怀柔倒也没有坚持,孟临殊就亲自送他们到门口,目送他们上了车,等车子开出了大门,再也看不到了,他这才又回了刚刚的包厢。
原本热热闹闹的大包厢里,现在只剩了裘桓一个人,孟临殊没有看他,把桌上那本存折抓在手里,半天,才慢慢地翻开了。
这个年代,大家都喜欢用电子账户支付,连孟临殊都很久没看到这样的东西,存折很薄一本,里面的数额也不大,却重得孟临殊指尖都在颤抖。
他太久没有说话,站在哪里的脸色太过灰败,就好像看到数额的一刹那,他的整个人生,都陷入到了一种强烈的痛苦当中,以至于裘桓一瞬间甚至没敢开口。
孟临殊却忽然问:“三环外一套八十平的二手房,现在能卖多少钱?”
裘桓不知道他突然问这个是什么意思,顿了一下才说:“百八十万吧。”
“那就算是八十万。”
孟临殊站在那里,微微垂着头,雪白的颈子在包厢明亮的灯光下,拉出一道清瘦而冷硬的弧线,“孟妈妈有套小房子,就在三环边。
房子她看了很久,一直没下决心要买,后来她查出来身上长了个肿瘤,怕是恶性的,这才带着我去付了首付。
买完之后她跟我说,要是她这次的病治不好了,房子就先留给我结婚用……
“这张卡上一共有九十二万,除了她卖房子的八十万,另外十二万,大概是她这些年攒下来的全部积蓄了。”
裘桓看着孟临殊的表情,心忽然向下沉了一下,就像是走路一脚踩空,整个人都沉进了冰水里一样。
他勉强笑了一下:“你们院长也真够客气的。
这样,我再添点,弄个一百万的整数,把这钱一起还给她。”
孟临殊却摇了摇头:“她不会要的。
她这一生一向刚强,怀孕时被丈夫抛弃、被高利贷追账,为了养活我们四处求人拉赞助,被说了再多的难听话,也从来一颗眼泪没掉过。
她说要还钱,就不会只是说了就算,这钱她既然拿过来,就不会再收回去了。”
孟临殊说着,也笑了一下,可那笑容里没有分毫的快乐舒展的意味,和刚刚孩子们在的时候,他露出的那个笑容,简直是天差地别,让人看了,只觉得他整个人站在那里,可其实已经精疲力尽。
“明明是我亏欠了她的养育之恩,可现在,却让她连唯一的容身之处都没了。”
他说得平静,可一字一句,说得几乎透出了血腥气息,是真的难过到了极点,心字成灰的样子。
裘桓再也坐不住,他下意识站起身来,想要拉住孟临殊,手伸过去,居然真的毫无阻碍地拽住了孟临殊的手腕。